七月的西玛平原似被阳光镀了层金,无边的燕麦田正处灌浆期,浅绿穗子沉甸甸垂着,风过时裹挟着青涩麦香。
田垄间农人提着陶罐,弯腰向根部泼水,粗布短衫浸着汗,指尖沾着湿泥;有人将稻草人竖在田埂,稻草上系着彩布条,风一吹便轻轻晃动,惊走啄食的麻雀。
不远处的牛轭车停在溪畔,水罐浸在溪水里,牛犊甩着尾巴啃食岸边苜蓿,铃铛在风中轻响,远处已能望见华治城的石砌轮廓。
通往西玛共和国首都的石板路泛着淡灰光泽,两辆橡木轮马车缓缓前行。车夫戴着麦秆草帽,皮鞭轻扬,车厢里堆着捆扎的羊毛,缝隙间漏出葡萄酒桶的深棕。
信使背着皮革行囊匆匆掠过,草鞋踏过水洼,溅起清晨残留的露水 —— 路面浅辙里还凝着细碎水光,抬头便见华治城的橡木城门,门楣刻着西玛共和国的鹰徽与橄榄枝纹样,两侧石墙高达丈余,墙面上嵌着斑驳的浮雕。
进城后,街巷由青石板铺就,两侧民居覆着红陶瓦,窗台上摆着陶盆,天竺葵开得正艳。最显眼的是中央广场的议事堂,六根多立克石柱撑起三角楣饰,柱身刻着藤蔓纹路,墙面绘着共和国开国的壁画;
广场另一端的神庙前,青铜门环泛着柔光,祭司正捧着陶碗向神像敬献鲜果。石砌喷泉仍在汩汩涌水,水珠落在池底陶碗里,脆响漫过街巷。
孩童追着鸽子跑过神庙前的石阶,亚麻裙裾沾着草屑;妇人在拱廊下织羊毛,头巾在风里飘,彼此絮语着麦田的灌溉情况。
面包房木窗敞着,麦香混着蜂蜜甜气飘出,店主将麦饼摆上陶盘,向旅人扬手。
布店外,靛蓝、赭石色羊毛布挂在木架上,如浸了阳光的宝石;穿长袍的商人在议事堂旁的石阶上议价,声音与铁匠铺的打铁声、喷泉的水声交织,连红陶瓦上的阳光都似带着暖意,裹着这座首都的生机。
驻福斯特瑞王国大使高玉昕的马车缓缓驶进城中,十几名护卫一边张望四周进行警戒,一边好奇这座繁华城市的景象,丝毫看不出“经贸战”带来的影响。
“对面来的可是高玉昕大人吗?”就在护卫们东张西望查看城内景色时,一辆马车停在了近前,车上一名女子掀开车帘,向这边问道。
高玉昕听闻有人询问,急忙掀开车帘观看,见到马车上的女子,顿时露出一抹微笑,开口说道:“原来是曹大使,哈哈哈!”高玉昕一边说笑着,一边走下车来上前见礼。
来人正是天明帝国驻西玛共和国驻节大使曹雪晴,此番特意守在华治城门,原是知晓故友高玉昕今日将抵达都城,专程前来迎接。
二人渊源颇深,早于天明帝国本土时便已相识 —— 曾同科肄业于帝国学院,后又一同被李患之选中,纳入外交人才之列悉心培养。这份同窗之谊历经年月,交情素来熟络。
此前听闻帝国将对福斯特瑞王国兴兵,曹雪晴始终牵挂高玉昕的安危,心中不免忧虑。未料近日接到中枢阁传谕,知晓高玉昕将暂居西玛共和国都城华治城,以避战事锋芒,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。
曹雪晴依谕旨中提及的行程推算,料定高玉昕这几日便会抵达华治城。自那时起,她每日都会乘车来到城门处等候,未曾有一日间断。今日晨光正好时,远远望见熟悉的车马轮廓,竟真就恰巧迎见了前来的高玉昕。
“雪晴,有劳你前来迎我,在下感激之至!”高玉昕满面微笑向曹雪晴深施一礼。
曹雪晴见这同期好友安然无恙,只是清瘦了些,心中担忧才算是烟消云散,口中咯咯笑道:“大才子,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,你尽管在这里住下,不过日常费用我可让人记下,待来日你重回福斯特瑞王国之时,记得还我哦!”
“呃...雪晴你这也...”高玉昕听曹雪晴这般调侃,不免脸色微红,顿时尴尬无语。
曹雪晴见他这般囧态,顿时笑的花枝乱颤,这位高玉昕在学业期间便有才子之名,又诙谐机智,故而很受同学的欢迎。如今曹雪晴以此事对其进行嘲讽和调侃,看他吃瘪的样子不免发笑。
高玉昕见曹雪晴笑的开心,只能干咳了两声自嘲道:“唉,看样子人不能太得意了,不然喝凉水都塞牙,谁能想到我摊上这么个狂妄自大的君王...”
“呵呵,无妨!”曹雪晴却是突然停了笑声,收敛笑意正色说道:“德里克自寻死路,陛下不会任他肆意妄为的,不然刚刚建立起来的威望岂不是平白受损?”
“恩,看来这次陛下是真的要动兵了,否则不会让我撤离到此,不过毕竟福斯特瑞王国在德玛拉大陆中部,我们距离太过遥远,纵然进兵,也会穿越基尔夫帝国的国境,这恐怕不那么容易。”高玉昕点了点头,但随即有些担心的表示。
曹雪晴见他这般说,却是摇了摇头说道:“这就不是你我应该担心的问题了,陛下自用兵以来,攻无不克战无不胜,她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,这些都是陛下和将军应该考虑的问题,你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下,静观其变就是。”
二人聊了片刻,便一同乘车前往天明帝国驻西玛共和国大使馆官邸,他们还不知道,与此同时基尔夫帝国、神圣雄狮帝国、费尔德联合王国的天国大使馆,以及风际会总部都收到了一封来自天明帝国的来信。
“看样子,这一次陛下是真的要动兵了,呵呵,没想到时隔两年之后又要因为福斯特瑞王国的愚蠢遭遇陛下怒火了!那我们风际会就好好的表现一下吧!”一个娇媚的女人站在风际会总部的阁楼中,手持这封天国所来的书信,喃喃自语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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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联军!?”天明帝国驻基尔夫帝国大使候选看着手中的书信有些惊异,这可不像是女皇陛下的风格,什么时候女皇也学会联军这一套了,之前都是单干的啊?
不过既然女皇陛下让他向基尔夫帝国提议组建联军,那他就必须执行这个旨意,至于为什么那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。
“备车!我要去皇宫!”他向外大喊了一声,转身向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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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茵茵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了元老院的台阶,大理石雕花柱子分列左右,正中是一扇拱形的石质门洞,通过那里便是神圣雄狮帝国最高的权力机构——元老院。
她今天的任务便是利用自己元老的身份,鼓动元老院通过向福斯特瑞王国用兵的决议,该死的德里克国王破坏了神圣雄狮帝国的利益,断供的铁原料使得帝国的战士无法更换武器和铠甲。
“这绝对是对神明的亵渎,也是对我神圣雄狮帝国的挑衅!”冯茵茵心中默念着一会要向元老们慷慨激昂发表的言辞,她相信自己可以成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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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国的政局刚刚稳定下来,此刻发兵会不会...”费尔德联合王国的新任陆军部长约翰乔森有些疑惑的说道。
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完,便被张牧天打断“这一次是联军,我们并不需要派出大量的士兵,我的只需要担任牵制的任务,据我所知,基尔夫帝国和神圣雄狮帝国都已经通过了组建联军的议案,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落实这件事,如果我们犹豫不决,那么将来的利益一定会受到影响!”
“既然首相大人都这么说了,我想我们应该发兵,况且福斯特瑞王国那个该死的德里克国王也破坏了我们的商路,如果我们没有一点表示,那将来谁还会把我们费尔德联合王国放在眼里!”新任海军部长张伯伦迪有些愤恨的说道。
“那就这样定了?”张牧天目光扫过内阁会议厅里的众人。
“谨遵首相之命!”内阁成员齐齐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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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明帝国历“焮元”五年七月二十二日,德玛拉大陆的基尔夫帝国、神圣雄狮帝国、费尔德联合王国以及西玛共和国,汇同乘船渡海从中土大陆赶来的天明帝国两万军队,组成联军,共计十三万大军从东、西、南三个方向进逼福斯特瑞王国。
东路以基尔夫帝国四万大军为主力,沿黄金商道西进直扑福斯特瑞东部边境。福斯特瑞东部守军本就因粮饷拖欠士气涣散,又逢布克首相暗中授意前线将领 “暂缓抵抗”,仅三日便丢失三座边境重镇,残余兵力被迫退守都城外围的绿河防线,东部屏障近乎崩塌。
西路为费尔德联合王国三万步兵,主攻西部的铁矿与铜矿产地 —— 这两处是福斯特瑞军备锻造与货币铸造的核心资源基地。
此前德里克为防范西南方向的神圣雄狮帝国,将西路精锐调往西南边境,导致守军战力空虚,面对费尔德大军的攻势迅速溃退,铁矿、铜矿尽数被联军控制,福斯特瑞的军备生产与经济循环瞬间断裂。
南路由天明帝国两万精锐为先锋、西玛共和国三万步兵为辅助,直取南部陆路商镇与内陆河运枢纽。这些节点是福斯特瑞对外陆路商贸、粮食与物资转运的核心通道,也是福斯特瑞王国这个内陆国唯一对外补给线,当地官员早已不满德里克的激进政策,竟率部开城投降,联军未费一兵一卒便控制所有商镇与河运码头,彻底切断福斯特瑞的陆路逃路与外援补给通道。
西南方向则是神圣雄狮帝国五万骑兵,以高机动性奔袭西南粮道与仓储重镇。此处储存着福斯特瑞三成的粮食储备,且是连接南部与西部的运输枢纽。
守军虽依托工事抵抗,但难以抵挡骑兵冲击,粮道被断、粮仓被占,福斯特瑞的内陆补给线彻底瘫痪。
短短十数日,福斯特瑞的防御体系已全面瓦解:东部绿河防线成孤城最后屏障,西部资源产地、西南粮道、南部交通枢纽尽失。
内政层面更显混乱,德里克在金雀花宫急令各地驻军回援,却因布克首相暗中拖延调兵文书,多数军队滞留原地;
“主战派” 与 “主和派” 争执不下,部分官员甚至暗中联络联军寻求退路。
民生与经济危机同步爆发:铁矿供应中断导致农具、铁器价格暴涨五倍,普通农户无力购置农具,秋收筹备陷入停滞;粮道被断后粮价翻了四倍,城郊流民抢粮骚乱频发;国库因铁矿、铜矿出口停摆彻底空虚,连守城士兵的粮饷都无法发放,士兵逃亡现象愈演愈烈。
至七月底,四路联军已在绿河防线外围汇合,对福斯特瑞都城形成密不透风的合围。昔日依托陆路商道与矿产资源立足的福斯特瑞,如今沦为粮尽兵疲、内外交困的孤城,覆灭已进入倒计时。
“看样子只能进行谈判了,布克,你愿意去问问他们想要什么吗?”德里克国王弓着背,一只手扶着宝座,面色颓废的向站在殿内的内阁首相布克问道。
夕阳的光从大殿侧面高大的花格玻璃窗照在德里克的身上,让他镀上了一层暗红如同血色。倾斜的人影拉的老长,地面上带着王冠的黑影宛如一只受了伤的怪兽一般,让人莫名的惊惧。
布克面色沉静,然而内心却是对这位骄傲自大的君王充满了鄙视,当初自己力劝他不要惹怒天明帝国,但是他却一意孤行,如今才落得这般兵临城下的局面。
不过此刻他心中却是兴奋不已,若不是这位德里克国王作死,自己怎么能够有登上王位的机会?
就在联军进兵之际,布克已经暗中联系了几国使者,以在本国的利益为条件,让几国同意了支持他取代德里克成为国王。
如今德里克被逼无奈之下让自己去和联军谈判,布克正好有机会和联军进行沟通,制定如何夺取王位的计划,这个机会他怎么能够放弃,于是欣然答应。
德里克看着布克离开宫殿的背影,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,他本以为福斯特瑞王国物产丰富,兵强马壮,就算自己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,诸国也应该顾忌自己的实力而先行展开谈判,到那时他便可以逐一拉拢,分化所谓的“天国经贸体系”。
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天明帝国居然丝毫没有给他谈判的机会,汇同几国全面进攻,只是十几天便将自己的图谋击个粉碎。
现在自己甚至没有了谈判的筹码,他不知道布克这一去,会有什么样的结果,这种听天由命任人摆布的感觉让德里克感到一丝恐惧,这是这位国王从未有过的感觉。
看着太阳被黑暗吞噬,他脸上最后一丝光亮也随之消退,接踵而来的便是无边的黑暗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