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德四年正月,长安宫廷的年节余庆未消,北疆急报已星夜驰至:稽胡大酋刘仚成纠合数万骑,突破鄜延防线,剽掠陕北诸州。时值唐朝开国未久,河东(山西)初定、关东战事正酣,此乱若蔓延,恐动摇国本。高祖李渊震怒,于正月二十一日颁下诏命,授太子李建成为征讨元帅,统诸军北上平叛。
稽胡(又称步落稽)是南北朝至唐初活跃于黄河河套以东、吕梁山脉西麓的山地部落联盟,源自南匈奴别部,与羌、氐等族长期融合,形成半农半牧的聚落社会。自隋末天下大乱,稽胡各部乘势崛起,以离石(今山西吕梁离石区)、石州(今山西吕梁一带)为核心根据地,势力范围北达岚州(今山西岚县)、南抵丹州(今陕西宜川),西倚黄河天险,东据吕梁山险,控扼着关中与河东、太原之间的战略通道。其部众骁勇善骑射,常依山势出掠,成为唐初北疆最顽强的边患之一。
武德四年(621年)正月之前,唐朝为打通河东与关中的联系、保障长安北翼安全,已对稽胡发动三次大规模军事打击。第一次在武德二年(619年)九月,稽胡大酋长刘苗王率众五万攻陷富平(今陕西富平),威胁京畿,唐廷急遣骠骑大将军王师廓率军击退。紧接着同年十一月,稽胡另一首领刘仚成联合刘龙真等部,聚兵数万进逼宜君(今陕西宜君),唐高祖命太子詹事窦轨为行军总管,与延州总管段德操合兵进剿。窦轨采取分进合击之策,在黄龙山设伏,大破稽胡联军,斩首数千级,迫其暂退吕梁山。第三次则在武德三年(620年)二月,稽胡酋帅刘女匿召集残部,趁唐军主力东征刘武周之际,再度寇掠延州(今陕西延安)。唐将段德操临危受命,率轻骑奔袭,于野猪岭截击敌军,阵斩刘女匿,俘获男女数千、牲畜万计,暂时肃清了延州方向的威胁。
然而稽胡部落联盟分散,败则遁入深山,胜则蜂拥而出。至武德四年正月,以刘仚成为首的数万稽胡部众再度集结,自石州向东越过吕梁山,肆虐太原盆地西缘的隰州(今山西隰县)、汾州(今山西汾阳)一带,劫掠州县,阻断驿道,甚至威胁李唐龙兴之地太原的安全。其侵扰范围已深入河东腹地,不仅威胁民生,更严重阻碍了唐朝经略河北、山东的战略运输线。
稽胡酋长刘仚成(仚音同“仙”)的生平在史籍中虽无系统记载,但其崛起轨迹却深深烙印在隋末唐初吕梁山区的烽烟之中。他并非凭空出现的枭雄,而是稽胡(步落稽)部落在乱世中孕育出的强权代表。隋朝崩溃之际,稽胡各部凭借吕梁山区的险峻地势摆脱了中央控制,刘仚成很可能在此时崭露头角,逐步整合了以离石(今山西吕梁离石区)为中心的石州稽胡部落。其势力范围辐射岚州(今山西岚县)、丹州(今陕西宜川)等地,控扼黄河东岸、吕梁西麓的交通孔道,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地方力量。
刘仚成的名字首次震动长安是在武德二年(619年)十一月。彼时唐朝初立,根基未稳,他敏锐抓住时机,联合另一实力强大的稽胡首领刘龙真,集结了数万部众,悍然挥师南下,越过吕梁山,直扑关中北部门户宜君(今陕西宜君)。这次行动规模浩大,目标明确——劫掠富庶的关中平原,挑战新生唐政权的权威。其兵锋所向,严重威胁了京畿的安全。唐高祖李渊紧急任命太子詹事窦轨为行军总管,会同延州总管段德操率军迎击。双方在黄龙山一带展开激战。窦轨利用地形设伏,唐军以逸待劳,大破稽胡联军,斩首数千级。刘仚成与刘龙真虽遭此重挫,却展现了顽强的生存能力,率残部成功退入吕梁山的层峦叠嶂之中,依托熟悉的复杂地形保存了实力。
此役之后,刘仚成并未蛰伏太久。武德三年(620年),当唐军主力被秦王李世民投入河东战场,与刘武周、宋金刚进行决定性的雀鼠谷大战时,刘仚成再次捕捉到唐军北线空虚的战机。他可能吸纳了此前在富平被王师廓击败的刘苗王残部,重新整合力量。这一次,他避开关中方向唐军重点防御的区域,转而向东发展,将袭扰目标锁定在隰州(今山西隰县)、汾州(今山西汾阳)一带。这里是河东腹地,物产相对富饶,且靠近李唐的龙兴之地太原,战略意义重大。他的部众凭借来去如风的骑射优势,不断出山劫掠州县村镇,焚毁驿站粮仓,甚至一度威胁到连接太原与长安的重要通道,其破坏力令唐朝后方深感不安。这种持续不断的骚扰,迫使唐廷不得不从捉襟见肘的兵力中分兵防御,成为李渊心头一根尖锐的刺。
至武德四年(621年)正月,刘仚成已成功将势力稳固在石州(今山西吕梁离石一带)的核心区域,并有效统合了吕梁山以西、黄河以东的诸多稽胡部落。他麾下的部众再度膨胀至“数万”之众,其活动范围从山地延伸至汾河谷地,对唐朝河东统治构成了实质性挑战。刘仚成的名字,已成为唐初北疆最令人生畏的符号之一,一个屡败屡起、依仗地利、不断蚕食帝国边疆的顽强对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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