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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州港,天海澄澈,万里无云。
时值正午,日头泼金洒银,照得那三千龙骧卫铠甲寒芒跃动,似平地涌起一片银涛雪浪。
其军容整肃,鸦雀无声,唯闻海风浮动,卷动无数龙骧卫金龙旗,猎猎作响。
杨炯一身锦袍,外罩乌沉沉的寒铁锁子软甲,按刀卓立于帅船高耸的舰首楼台之上。
海风拂过他鬓角,那年轻面庞上飞扬的神采,竟比这中天的烈日还要夺目几分。他目光扫过海港内如巨鲸蛰伏的庞大舰队,又掠过甲板上刀枪如林、气势吞天的军阵,唇角微扬,睥睨四海、挥斥方遒的锐气尽显。
“起锚——!”杨炯声音清朗,却如金铁交鸣,瞬间撕裂了港口的寂静。
令旗挥动,金鼓齐鸣。
巨大的铁锚被绞盘拖拽着,带着海泥的湿腥,哗啦啦离水而起。数不清的巨帆次第饱涨,兜满了强劲的海风,发出沉闷雄浑的“嘭嘭”巨响。
舰船仿佛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,缓缓破开碧蓝的水面,犁出道道雪白的浪痕。
百舸争流,旌旗蔽空,浩荡船阵劈波斩浪,直指那烟波浩渺的倭国方向。
杨炯负手而立,眺望着船头劈开的滚滚浪涛,胸中豪气激荡,仿佛这万里海疆,尽在掌中翻覆。
待船队驶离港口,波涛渐大,船身随之微微起伏。
杨炯转身步入主舱。
舱内陈设虽因军旅而简朴,却自有一番轩敞气度。
檀木长案,青瓷瓶插着数枝犹带水汽的雪白海琼花,壁上悬一柄鲨鱼皮鞘的古剑,森然之气隐隐透出。他刚坐定,舱门处光影便是一暗,摘星处浪淘沙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。
只见其裹着一身宽大得近乎怪诞的靛蓝布袍,袍上以极细密的银线绣着层层叠叠、仿佛永无止境的回旋水纹,走动间,银纹流转,似有暗河在衣袍深处涌动不息。
硕大的风帽压得极低,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深潭般毫无情绪的眼。腰间悬的并非刀剑,而是一长一短两管黝黑发亮、非竹非木的奇形管状物,更添诡异。
浪淘沙的声音平直无波,躬身行礼:“少爷,五公主殿下遣人至。”
杨炯执杯的手微微一顿,抬眼:“人呢?”
话音未落,舱门再度开启。
当先进来的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,白发稀疏,拄着一根虬结如蛇的枣木拐,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蝇,眼眸浑浊若死水一潭,毫无生气。
然而她一入舱,浪淘沙那仿佛永远静止如磐石的身躯,却极其细微地向杨炯的方向挪移了寸许,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,袍下似乎有某种紧绷的力量瞬间凝结,眼眸死死盯着老妪身后之物。
只见此物,高近六尺,几触舱顶。
其体覆深褐近黑古木甲,纹理盘结若千年古树。关节处无榫卯之制,代以青铜机括,泛幽绿冷光,微动则发“咔哒”轻响,似枯枝遇风。
面如平镜,以整块青木雕作面具,无目无口,唯两点幽光隐于其中,冷冷扫视舱内。
其臂粗壮,缠绕深青色藤蔓,垂至舱板。
藤蔓看似干枯,却具金属冷硬之质,末梢青铜锥刺淬幽蓝寒芒,如毒蛇吐信,令人望而生畏。
老妪对浪淘沙那蓄势待发的戒备恍若未见,颤巍巍躬身,声音沙哑如破锣:“老奴奉五公主殿下之命,特来拜见侯爷,呈上殿下亲笔书信。”
她枯瘦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白锦帕包裹的信笺,双手奉上。锦帕一角,以极细的银线绣着一朵含苞的杏花,幽香隐隐。
杨炯接过,拆开锦帕,展开那薛涛笺。
字迹清丽柔婉,正是李淽闺中手笔:
行章如晤:
海天遥隔,万里云涛。君提虎狼之师,蹈不测之溟海,剑指扶桑。妾身困守深宫,心随片帆,昼夜悬悬,寝食难安。恨不能肋生双翼,随君踏浪,虽九死其犹未悔。
然身非由己,唯以此心相寄。
府中旧物‘青木’者,妾聊以护身,今遣其率五十‘残兵’随君远征。
此甲人非金非铁,乃上古奇木所化,内蕴乙木生生之机。其藤名‘玄虬’,柔可绕指,刚能洞金,附骨之毒,中者如万蚁噬髓,纵一等高手亦难挡其锋锐。
五十武士,皆百战余生之悍卒,肢体虽残,忠勇未灭。妾以秘法接续其断臂残肢,代以‘铁桦’机关。
其机关腿坚逾精钢,入地生根,列阵如林,万夫莫开。其臂中空,暗藏‘暴雨青莲子’,瞬息激发,可覆百步,摧城拔寨,或可为君破敌之一助。
君之明睿,洞若观火。
妾之种种难言处,君必早已了然于胸。非妾不欲剖肝沥胆,实乃此身陷淤泥,恐污君之清名。
幸君信重,未加诘问,宠溺宽容,妾铭感五内,涕零难表。
惟愿君知,此心皎皎,可对日月。
君临行之时,且赠以‘卿卿’小偶,还望君置于枕畔,视若妾身在侧。天涯海角,碧落黄泉,生死相随,永不相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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