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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卯时初刻,晨光熹微,花咲殿内尚余昨夜温存暖意。
杨炯自锦衾间起身,两足刚一沾地,却似踩在棉花堆里,膝弯竟是一软,险些向前栽倒。幸得眼疾手快扶住床边雕花槅扇,才免了与光洁如镜的桧木地板亲近之虞。只这身形一晃,衣襟微敞,露出颈侧一抹未消的胭脂痕,在晨光里分外醒目。
帐内传来一声低低娇笑,杨渝裹着松花绿羽织斜倚枕上,青丝散乱如云,明眸半睁,眼波流转间尽是揶揄:“哟,我们杨大将军这是怎么了?莫不是昨夜‘运功过度’,伤了丹田元气?要不要姐姐传你一套固本培元的心法?”
那“运功”二字咬得又轻又软,带着钩子似的,直往人心里钻。
杨炯耳根一热,面上强作镇定,胡乱系紧衣带,头也不回地闷声道:“少说风凉话!我这是……坐久了腿麻!”
话音未落,人已如脱兔般闪出殿门,只余身后一串银铃般的咯咯笑声追了出来,在晨风里打着旋儿。
刚一出殿,清凉晨风扑面,杨炯深吸一口,欲驱散脸上燥热。抬眸却见回廊转角处,一个不及他腰高的身影正抱臂而立。
那人穿着倭国孩童惯常的靛蓝小袖,赤着一双雪白小足,鸦羽似的乌发结成两个小小抓髻,衬得一张脸更是粉团般精致。正是潜龙卫大总管橘桔梗。
她歪着头,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珠滴溜溜在杨炯脸上、颈间扫过,唇角慢慢勾起一丝与其稚龄绝不相称的讥诮冷笑。
“哼!”一声冷哼,脆生生却寒意透骨。
“阳关不守,精关难固。你这面色,啧啧,青白浮泛,眼睑下晦暗如积云,分明是肾水过耗,肝木亢逆之兆!”她声音清亮如童谣,吐出的却是老辣医家术语,“《医问》有云:‘以酒为浆,以妄为常,醉以入房,以欲竭其精’,你这般不知节制,莫道是那点余毒未清,便是金刚罗汉的身子骨,也早晚淘澄成个外强中干、未老先衰的银样镴枪头!”
橘桔梗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,语锋如刀,字字诛心。
杨炯被她一番话噎得面皮紫涨,偏又发作不得。这“小怪物”医术通神,自己体内那点纠缠的余毒还得仰仗她,只得干咳一声,岔开话头:“药好了?”
橘桔梗翻了个白眼,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,似嗅到某种令她不悦的气息,转身便走:“跟我来!今日方子里添了味‘透骨钉’,专治你那‘腿麻’的毛病!”
那“腿麻”二字,学得惟妙惟肖,气得杨炯暗自咬牙,却也只得跟上那小小的身影,穿花拂柳,绕过几重寂静的回廊。
药殿临水而筑,轩敞通明。青砖地面光洁如洗,靠外延处,一溜排开数个红泥小炉,炭火正旺,煨着黑沉沉的药罐,蟹眼泡咕嘟咕嘟顶得盖子轻响,浓郁药香混杂着苦涩弥漫一室。
杨炯踏入殿内,目光一扫,便见西窗下蒲团上,另有一人。
杨妙妙盘膝而坐,一身素净的月白劲装,愈发衬得她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,如同秋日阳光下饱满的麦穗。只是此刻这麦色中透着一丝失血的苍白,双颊微陷,唇色淡薄。
她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,正垂眸小口啜饮,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两弯阴影,遮住了眸中神色。
听得脚步声,她抬眸望来,目光与杨炯一触,慌忙垂下,捧着药碗的手指下意识收紧,指节泛白。那眼神里,三分尴尬,三分羞惭,更有三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,哪里还像当初那个提刀拦路、宁死不屈的“烈女”?
杨炯不动声色,径直走到窗边矮几旁坐下。
橘桔梗已赤着脚丫,噔噔噔跑到药炉前,小小的身子蹲下,拿起一把比她手掌还大的蒲扇,对着两个并排的药炉呼呼扇了几下,炭火霎时更旺,药气蒸腾。她动作麻利,神情专注,倒真有几分悬壶济世的小神医模样。
“听说,”杨炯闲闲开口,目光落在橘桔梗忙碌的背影上,“你最近总躲着梧桐?连她院门前的石子路都绕着走?”
橘桔梗扇火的动作猛地一滞,随即扇得更急,带起一阵风,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。
她头也不回,带着一股子被戳破心事的色厉内荏,脆声反驳:“哼!谁躲她?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见识!一个只懂蛮力的榆木疙瘩!待我参透她那几招破绽,定要打得她满地找牙,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‘四两拨千斤’!”
橘桔梗越说越气,小脸涨得通红,手中的蒲扇几乎要舞出残影。
“噗嗤——!”
一旁静默的杨妙妙忽然笑出声,放下药碗,双臂环抱胸前,小麦色的脸庞上满是揶揄,“你就吹吧!也不知是谁,前几日被打得鼻青脸肿,捂着脸跑到我这儿,哼哼唧唧求我拿红药给你揉淤?还说什么‘那疯婆娘下手没轻没重’?”她模仿着橘桔梗当时的腔调,惟妙惟肖。
“你——!”橘桔梗猛地扭过头,一双黑眸瞬间燃起怒火,死死瞪着杨妙妙,小胸脯气得剧烈起伏,“杨妙妙!你再敢胡说八道,信不信我立刻毒哑了你!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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