戎昭番外之二

　　 层岩的雪下了整整七日。

　　 林涣站在千岩军纪念碑前，指尖拂过冰棱箭镞上凝结的霜花。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——轻策庄的孩子们正在银杏冰雕下追逐打闹，偶尔踮脚去够那些被风卷起的金叶。

　　 "；阿涣姑姑！"；夜琪漫步而来，怀里抱着个木匣，"；您看这个！"；

　　 匣中躺着一枚冰晶凝成的蝴蝶，翅翼薄如蝉翼，内里却流转着星砂般的光晕。林涣的龙瞳微微收缩——这是戎昭的元素印记，只有在他极度放松时才会自然凝结。

　　 "；在叔父的旧箭袋里找到的。"；夜琪眨眨眼，"；底下还压着张字条。"；

　　 泛黄的纸条上，是某人熟悉的笔迹：

　　 「若见此蝶，当知为兄正偷闲小憩。莫扰，备杏仁糖待我归。」

　　 风突然变得很轻。

　　 二

　　 往生堂的藏书阁里，林涣翻遍了所有典籍。冰晶蝶被小心地放在琉璃盏中，偶尔振翅，洒落细碎的星芒。

　　 "；这是「元素记忆」。"；钟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指尖轻点蝶翼，冰晶表面浮现出模糊画面——戎昭倚在轻策庄的草垛上小憩，发间还沾着新采的清心花瓣，"；他将部分记忆封存在元素力中，如同...琥珀。"；

　　 林涣的龙尾幻影无意识地缠上腕间碧水镯，"；能复原多少？"；

　　 "；看缘分。"；帝君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节，"；或许三五片段，或许...半生岁月。"；

　　 琉璃盏突然发出清脆鸣响。冰蝶腾空而起，在藏书阁内盘旋三圈，最后停在某本《浮世风流录》上。书页自动翻动，露出夹层中的素描——年轻的戎昭教小小涣拉弓，箭靶画成了愚人众面具的模样。

　　 "；原来在这里..."；林涣轻笑，"；当年他骗我说被魈上仙没收了。"；

　　 三

　　 霜降这日，轻策庄举办了特殊的「拾叶礼」。孩子们将金叶投入特制的冰瓮，看着它们在元素力作用下凝成永恒的书签。

　　 夜瑾蹲在冰碑前，正往琉璃百合花蕊里添新糖。忽觉颈后微凉，回头却见冰蝶悬停在肩头，翅尖正指着某个方向。

　　 "；姑母！它要带我们去哪儿？"；

　　 林涣循着冰蝶指引来到层岩西麓。此处山壁陡峭，本该寸草不生，此刻却盛开着一片琉璃百合花海。花丛中央有块平整的冰岩，上面用箭镞刻着：

　　 「赌约在此——

　　 若阿涣先找到，为兄承包半年杏仁糖；

　　 若为兄侥幸得胜...

　　 你书房那套《仙术孤本》归我。换家传冰络丝半卷

　　 成交？」

　　 落款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头。

　　 "；骗子。"；林涣的指尖抚过冰岩，龙息融化了表层霜雪，露出底下埋着的铁盒。盒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包糖，每包油纸上都标着年月——最早那包写着「海灯节特供」，墨迹已晕染开。

　　 冰蝶突然分裂成无数光点，在花海上空拼出戎昭的虚影。青年术士手持长弓，箭尖挑着个滑稽的愚人众布偶，正对她挑眉而笑。

　　 尾声·风归

　　 又是一年海灯节。

　　 往生堂的屋檐下多了串冰晶风铃，每片铃铛都是银杏叶形状。夜风吹过时，铃音会凝成戎昭最爱的《归离谣》调子。

　　 林涣坐在轻策庄的银杏树上，怀中抱着新编的《千岩军战术大全》。书页间夹着冰蝶化的书签，偶尔闪烁，映出某人偷懒被抓包的窘态。

　　 "；姑姑！"；夜琪在树下挥手，"；冰碑开花啦！"；

　　 她跃下树梢，看见孩子们围在碑前。原本冷硬的冰晶表面，此刻蜿蜒出嫩绿的藤蔓纹路——是戎昭早年研究过的「长生藤」，据说能吸收地脉记忆绽放。

　　 第一朵花苞绽开的刹那，整个轻策庄的风都变得温柔。林涣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粉，恍惚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笑：

　　 "；今年的杏仁糖...可还够甜？"；

　　 （后来璃月野史记载：每逢霜降，轻策庄的银杏冰雕下总有暖风拂过。那风会接住坠落的金叶，会在孩童掌心留下糖霜，偶尔...还会为某个驻足良久的青衣仙子，轻轻挽起被泪水沾湿的发梢。）

　　 层岩巨渊的寒风卷着细雪，将林涣的衣袂吹成青色的浪。她站在戎昭最后战斗过的矿洞前，掌心托着那枚冰晶蝶。蝶翼忽然轻颤，星砂般的荧光洒落在岩壁上，映出几行被苔藓遮掩的小字——

　　 「阿涣，若你寻至此地…」

　　 「东行七步，掘地三尺，有惊喜。」

　　 林涣的龙尾扫开积雪，露出一个铁皮盒子。盒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包杏仁糖，每包糖纸背面都写着日期，从她穿越到提瓦特的第一年，直到戎昭牺牲前的最后一月。

　　 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战术图，背面用朱砂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头，旁边标注：

　　 「赌输的《仙术孤本》已誊抄完毕，藏在书房第三格暗柜。

　　 ——另：元素力凝丝成线，需常用心修行……」

　　 冰蝶忽然从她掌心飞起，落在铁盒边缘。翅尖轻点，那些糖纸上的字迹竟浮空拼成一段影像——

　　 「戎昭！你又偷藏我的糖！」**

　　 少女模样的林涣气鼓鼓地跺脚，发间龙角还没学会收放自如。戎昭笑着将糖包举高，冰元素在指尖凝成阶梯，一步步踩到房梁上坐下。

　　 「想要？拿《浮世风流录》来换。」

　　 他晃着腿，阳光透过糖纸在他脸上投下琥珀色光斑。忽然脚下一滑，连人带糖栽进晒药的竹匾。林涣慌忙去接，两人滚作一团，沾了满身清心花粉。

　　 影像里的戎昭突然看向「镜头」，眨了眨眼：

　　 「看什么看？这段不许记在元素蝶里！」

　　 冰晶蝶害羞似的合拢翅膀，"；啪"；地炸成一团星雾。雾气中又浮现新的画面——

　　 层岩巨渊的硝烟里，戎昭背靠岩壁喘息。冰元素在他掌心凝成蝴蝶，青年对着它轻笑：

　　 「最后一条…」

　　 「告诉阿涣，轻策庄那株合欢树下，埋着她想要的『星空琉璃』。」

　　 执行官的火铳声骤然逼近。戎昭将冰蝶塞进箭袋夹层，转身时颈侧冰纹亮如白昼：

　　 「顺便…跟她说声对不起。」

　　 「说好要教她射落天星的。」

　　 影像戛然而止。林涣的指尖穿过冰雾，触到一截未燃尽的信香——那是戎昭惯用的安神香，混着层岩特有的铁锈味。

　　 合欢树的根系盘结如龙。林涣掘开第三处土坑时，铁锹撞上硬物。那是个琉璃匣，内里盛着块未雕琢的星银矿石，矿石表面天然形成璃月全境地图。

　　 匣底刻着新字：

　　 「星空琉璃」

　　 「须得仙力催发，可映千里之外。」

　　 「本想等生辰送你…」

　　 林涣注入仙力的刹那，矿石迸发出璀璨星河。星光中浮现出戎昭的虚影，他站在望舒客栈顶楼，正用冰箭在云层中"；凿"；出一个个小洞，让星光漏成林涣名字的形状。

　　 虚影突然转头，对着虚空轻笑：

　　 「看，这不就射落天星了？」

　　 【尾声·风归】

　　 海灯节的霄灯升空时，夜琪发现姑姑不见了。

　　 轻策庄最高的山崖上，林涣独自饮酒。冰晶蝶停在她发间，翼尖垂下细雪般的星砂。醉意朦胧间，她仿佛听见有人叹息：

　　 「说了不喜烈酒…」

　　 身后银杏树沙沙作响，几片金叶飘入酒盏。叶脉忽然亮起冰蓝色纹路，拼成歪歪扭扭的字：

　　 「糖画匣的夹层里有醒酒丸。」

　　 「——你永远靠谱的兄长」

　　 林涣笑着笑着，眼泪砸在叶片上。冰纹遇水化开，凝成小小的手掌虚影，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。

　　 （后来璃月人都说，每逢海灯节子时，轻策庄的星空总会格外明亮。若仔细看，那些星子连成的图案，像极了某人教孩子画的滑稽愚人众涂鸦。）

　　 戎昭番外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