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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1章 交换

一梦维艰 天朝圥忈 5235 2025-10-29 20:37

  德玛拉大陆,教廷国。

   天明帝国历“焮元”五年十月的午后,金辉漫过教廷国都城外的葡萄园,藤蔓间挂着最后几串紫褐果实,农夫的粗布袖口蹭过带霜的叶片,指节间磨亮的银十字架随弯腰动作轻晃。

   沿石板路往东北行,风里混进圣光大教堂的钟声,撞在路边苦修者石像上 —— 石像披粗麻僧衣,右手按《圣典》浮雕,基座爬满常春藤,暗绿中缀着枯黄。

   朝圣者背着绣白圣徽的布囊经过,有人伸手触摸石像僧衣,祷文混着风声飘远。

   近了都城,青灰城墙泛着冷光,城门浮雕是圣使持剑驱魔,鎏金剑刃只剩淡痕,却仍映着余晖。

   两名圣卫守在两侧,银白铠甲镶红纹十字,见妇人抱孩揣着磨损的《圣典》,便点头放行。

   城内石板路更宽,石屋尖顶挂铜铃,风过时叮咚作响。中央广场的喷泉塑着圣母抱圣子,白玉像身被祈福水浸得温润,孩童围着跑,修士从修道院走出,木盘里的圣餐面包分给老人与孩子。

   广场北端的圣光大教堂刺破天色,彩色玻璃窗映出斑斓光,落在石板路上如碎宝石。

   晚祷钟声再起,众人皆停步按胸默念:商贩收摊,朝圣者跪坐石阶,孩童被母亲拉住小声跟读。暮色浓时,彩绘玻璃暗下去,唯有尖顶十字架沾着最后金辉。城门圣卫换班,新上岗者摸出《圣典》念段祷文,挺直脊背守着这座被信仰包裹的都城。

   红衣主教奥尔芭多的居所就在大教堂东侧的拱廊后,石砌房间里燃着三盏乳白烛台,烛火映得壁上圣母子像泛着暖光。

   天明帝国驻教廷国大使黄仁蛟掀开门帘时,红袍下摆扫过门槛的雕花,乌纱帽上的玉饰轻响 —— 他刚从使馆过来,披风还沾着广场喷泉的细雾,见奥尔芭多坐在胡桃木桌后,便笑着上前:“主教今日倒清闲,前日您托我寻的东方墨锭,使馆刚从商船卸下,特意先送过来。”

   奥尔芭多抬眼,红色教袍上的金丝十字在烛火下闪着光,指节分明的手从摊开的《圣典》上移开,接过黄仁蛟递来的紫檀木盒:“上月教廷的冬衣采买,也多亏大使从中斡旋,让天明商队的丝绸赶上了工期。” 他打开木盒,指尖蹭过墨锭上的云纹,“只是大使今日亲自过来,恐怕不只是送墨锭吧?”

   黄仁蛟顺势落座,将丝绸封面的文书推过桌面,红袍袖口的云纹随着动作展开:“主教明鉴。胡安王国近年动荡,德克胡安国王纵容贵族侵占修道院土地,连马姆里王后也约束不住。我们查到,国王的妹妹绮丝丽胡安公主素来敬重教廷,去年还自掏腰包修缮了北部的圣凯瑟琳修道院 —— 天明帝国有意助公主稳定胡安王国,这对教廷在大陆东南部的教务,也是件好事。”

   烛火晃了晃,奥尔芭多的手指按在文书上,指腹无意识地蹭过纸面的纹络 ——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:前番胡安王后马姆里在天国组织的盛会上与教廷代表科伦主教密谈,承诺将胡安西部的羊毛商路交给教廷直接管辖,条件是让科伦提请教廷颁布 “教务禁令”,以 “维护信仰纯净” 为由,阻止天明商队进入胡安的纺织业。

   当时他虽没直接签字,却也在枢机院的小会上默认了这个约定,毕竟那商路每年能为教廷带来数万金币的收益。

   如今要反过来帮天明将绮丝丽公主推上位,不仅是打马姆里的脸,更是自食其言;万一被科伦抓住这个把柄说自己 “为天国利益背弃教廷承诺”,那枢机院里本就被科伦拉拢的人,定会趁机发难。

   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沉了几分:“我知道绮丝丽公主,她当年在教廷的女子学院进修过三年,品性确实端正。可马姆里王后毕竟是教皇亲授的修女,她的身份连着教廷的颜面,况且……”

   他顿了顿,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,力道比刚才重了些,“上月马姆里还为修道院捐了一万枚银币,枢机院正议着给她颁‘圣德勋章’,这时候动她,科伦他们定会借题发挥,说我们朝令夕改,失信于盟友。”

   黄仁蛟端起桌上的瓷杯,乌纱帽的阴影落在杯沿,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 —— 他早就从中枢阁发来的信函里知道了马姆里和教廷的关系,只是没料到奥尔芭多会主动透露出几分顾虑。

   他放下瓷杯,身体微微前倾:“主教顾虑的,是枢机院的阻力,还是过往的约定?” 不等奥尔芭多回答,他又补了一句,“若只是约定,天明帝国能给出的,远比马姆里的商路更实在。现任教皇陛下年事已高,去年冬天还卧病三月,科伦主教想要取代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上个月还私下联系神圣雄狮帝国的使节,想借他们的力压过您一头。

   主教您在教廷经营多年,若只是缺个契机 —— 天明帝国或许能帮上忙!”

   奥尔芭多的手指猛然顿住,抬头看向黄仁蛟,银质十字架在领口闪了闪,心里的天平开始晃动:马姆里的商路虽好,却远不如 “更进一步” 来的诱惑大。

   科伦背后有神圣雄狮帝国撑腰,若不早做打算,等教皇百年之后,自己未必能稳拿大权。

  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,语气带着几分试探:“大使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   “没什么意思。” 黄仁蛟端起瓷杯抿了口,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,“天明帝国在教廷国的使馆,每天整理枢机院的议事记录;商队每月从我国运来的香料、瓷器,不仅能供主教打点人脉,还能送进教皇的寝宫 —— 毕竟教皇陛下最喜欢天明的青瓷茶具。”

   他放下瓷杯,目光落在奥尔芭多身上,“若主教能支持绮丝丽公主,我们可以每月增派一支商队,专供大主教您调配,用于枢机院的人脉往来;

   再者,使馆的情报网络随时向主教开放,包括科伦与神圣雄狮帝国的往来信件;

   第三,待公主上位后,胡安王国将南部三座产粮最丰的庄园划归教廷直接管辖,且每年向教廷缴纳的贡赋增加三成 —— 这些,足够主教在枢机院里站稳脚跟,也足够弥补放弃马姆里商路的损失了吧?

   另外...如果我们能够帮助奥尔芭多阁下再进一步的话,这大陆教廷宗教的权柄可不是这些单薄的利益可以比拟的!”

   房间里静了下来,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。奥尔芭多走到圣像前,抬手按在胸前的十字架上,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想起去年科伦在枢机院上,当众质疑他 “过度亲近天明帝国”;

   想起教皇陛下上个月看他的眼神,带着几分犹豫;

   想起马姆里信使送来的商路契约,更想起科伦与神圣雄狮帝国使节密谈时的鬼祟模样 —— 马姆里的约定不过是眼前利,而牢牢握住教廷实权,甚至更进一步...才是长久之计,想到这里,奥尔芭多心一横说道:“绮丝丽公主掌权后,必须保证马姆里王后的安全。”。

   奥尔芭多转过身,语气比之前坚定,“不能让她死,我要将她接回教廷,安置在圣露西亚修道院,对外宣称她‘自愿归隐修行’—— 这样才能保全教廷颜面,也能堵住科伦他们拿‘背弃约定’说事的嘴。”

   黄仁蛟笑了,乌纱帽下的眉头舒展开:“主教考虑周全。不过事情办妥之后,您也不用担心科伦了,他的嘴您如果不愿意,恐怕是不会张开的!至于绮丝丽公主那边,我们自会有人去谈,她素来敬重您,定会答应这个条件。”

   说罢,黄仁蛟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好的纸卷,递了过去,“这是天明商队下个月的运输清单,里面有五十匹上等云锦,奥尔芭多阁下可以用来送给枢机院里的几位老朋友;

   还有使馆整理的关于科伦的情报,您先过目,相信今后对您会有作用的。”

   奥尔芭多接过纸卷,指尖触到纸面时微微发烫。

   他展开清单,目光扫过 “云锦五十匹”“青瓷茶具二十套” 的字样,又翻到情报页,看到科伦的一系列黑料...没想到黄仁蛟早把一切查得清楚,这份情报,既是筹码,也是台阶。

   “那就这样吧!我的事我希望能够尽快落实!” 奥尔芭多点了点头,将纸卷折好放进教袍的口袋,“我会在枢机院提议,重新评估胡安王国的教务现状,重点提贵族侵占修道院土地的事,届时会让支持我的几位枢机院成员附议。这就算是我表示的诚意和定金,等我掌握了教廷的全部大权,胡安王国的事情自然可以解决。”

   黄仁蛟起身拱手,红袍下摆扫过地面:“多谢阁下成全。待此事办成,天明帝国与教廷的合作,定会更上一层 —— 阁下想要的青瓷茶具,我让商队优先送来。”

   奥尔芭多送他到门口,看着黄仁蛟的红袍消失在拱廊尽头,转身回到房间。

   他走到圣像前,从口袋里掏出纸卷,又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,烛火映着他的脸,眼神里既有稳握权柄的亮,也有一丝卸下 “背弃约定” 负担的轻。

   窗外的晚祷钟声刚好响起,悠远的钟声里,仿佛藏着教廷国未来的风向 —— 而这风向,已悄悄偏向了东方的红袍。

   “焮元”五年冬月,距奥尔芭多与黄仁蛟密谈仅月余,教廷国突发足以撼动德玛拉大陆格局的神权政变。

   红衣主教奥尔芭多联合圣十字军团长马列佐夫、机枢防务官密西里,以 “奉天承谕” 的神谕为名,将教廷国行政、军事、教务大权尽揽于己手,本就沉疴缠身的教皇腓特烈三世被彻底架空,形同虚设。

   仅旬日之后,教廷宫中便传出腓特烈三世 “重返天国” 的噩耗,消息未及传遍大陆,教廷又火速推选边区行省主教勒尔姆五世继位新教皇。

   此番权力更迭来得猝不及防,素来以 “德玛拉信仰基石” 自居的教廷国,竟在短短月余间完成大权独揽、旧教皇陨落、新教皇继位的连环变动,诸国闻讯皆扼腕惊骇,无人能料想这片被信仰笼罩的土地,会爆发如此颠覆性的政治剧变。

   教廷国这场权力更迭,对其在德玛拉大陆的宗教威信造成的冲击,如冬雪消融般悄然渗透 —— 曾被诸国奉为 “信仰灯塔” 的教廷,其神圣性外衣正随着权力游戏的暴露而层层剥落。

   往昔,教廷的权威源于 “神之代理人” 的身份,教皇的废立、教务的推行皆需借 “神谕” 彰显神圣,可奥尔芭多以 “神谕” 为名夺权,又火速拥立边区主教为新教皇,这般利落的权力流转,让诸国看清 “神谕” 背后的人为算计。

   神圣雄狮帝国率先公开质疑勒尔姆五世的 “正统性”,称其为 “奥尔芭多的傀儡教皇”,并暂停了每年向教廷缴纳的 “献金”;

   南部诸国也开始阳奉阴违,原本需教廷批准的宗教仪式,竟私下由本地修士主持,连新教皇加冕要来的朝圣者的数量都较之前锐减三成。

   更可怕的是教廷国边界两个行省先后宣布脱离教廷国独立,分别成立了莫鲁迪斯王国和十字教廷王国,一时间教廷国内部各行省人心惶惶,红衣主教奥尔芭多也是急忙派兵进行镇压。

   可惜教廷国内部现在局势不稳,奥尔芭多不敢派大军擅离都城,由于所派的兵力较少,两路军均以失败告终。

   基尔夫帝国见这般局势,首先承认两国政权的合法地位,并立即派出大使进行外交活动,并承诺暗中对其进行资助。

   奥尔芭多虽然愤恨,但是苦于一时间难以腾出手来处理,故而只能暂时隐忍作罢。

   这一系列事件下来,信徒们困惑于 “为何神的意志会随红衣主教的权力变动而转向”,信仰的根基在悄然动摇。更深远的影响在于,教廷长期凭借 “信仰垄断” 压制的异端教派,开始在边境城邦传播教义,宣称 “真正的信仰不应裹挟权力”。

   即便仍表面臣服的国家,在与教廷对接教务时也多了几分戒备 —— 毕竟,一个能轻易架空老教皇、速立新君的教廷,其 “信仰承诺” 的分量,已远不如从前。

   德玛拉大陆的信仰天平,正随着这场政变,悄然向多元与质疑倾斜。

   “奥尔芭多自以为得计,他绝想不到这场权力更迭带来的信仰崩塌是灾难性的,让他为了拿到教廷的最高权力高兴一阵吧,这正是我们天明帝国宣教使行动的最佳时机!”李患之在接到黄仁蛟送来的密折后,喃喃自语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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