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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9章 大庆的第一次科举(六)

  听到李彻的话,众臣躬身应喏。

   李彻微微颔首,示意阅卷开始。

   早已等候在侧的二十余位有学识的朝廷重臣,立刻依照事先分好的组别,审阅面前堆积如山的考卷。

   而锦衣卫和厂卫,则负责将考卷分类,递送到考官面前。

   李彻坐在龙椅上,让怀恩端来一杯清茶,也随手拿来一份考卷端详起来。

   大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,以及偶尔响起的研墨声。

   李彻眉毛微皱,只看了一会儿,便嫌弃地将考卷扔到一旁。

   写得太差了!

   帖经有大面积空白,写上的也有许多错字,后面的墨义更是没法看,连基本的理解正确都做不到。

   李彻甚至觉得,在后世找一个刚学完《论语》的小学生,都比这答得强。

   他抬头看向其他官员,发现大家都差不多是一个表情,皆是一副‘地铁老人手机’脸......

   果然,大殿中的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。

   “岂有此理!简直是岂有此理!”

   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吼声,打破了寂静。

   众人循声看去,只见文载尹猛地将手中一份卷子拍在案上,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。

   “‘己所不欲,勿施予人’?!圣人之言,字字珠玑,连蒙童都知是‘勿施于人’!”

   “此等错漏,简直辱没斯文,也敢来参加恩科考试?!”

   他这一开口,仿佛点燃了引线,其他阅卷官也纷纷忍不住抱怨起来。

   “此卷更甚!《孟子见梁惠王》,竟能写成《墨子见齐宣王》,张冠李戴,荒谬绝伦!”

   “你看这份,问‘何为仁’,答曰‘吃饱穿暖即是仁’,这、这......虽言民生疾苦,却全然未解仁之精义啊!”

   “满纸荒唐言,不堪入目!这等人也敢来应考,真当我大庆官位是田间野菜,随手可摘吗?”

   一时间,抱怨之声此起彼伏。

   随着阅卷的深入,大臣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
   他们发现这七千多份卷子之中,水平之参差远超想象。

   有大片空白根本未作答的,有胡乱填写、词不达意的。

   更有甚者,对圣人之言的理解南辕北辙,曲解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。

   总体而言,低水平者竟占了多数。

   即便是有寥寥数卷优秀的,也并非一个题都没错,只不过是对多错少而已。

   李彻高踞御座,静静地看着下方众人如同炸开锅一般,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。

   他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。

   如今这般景象,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。

   这些学子,大多非世家出身,缺乏系统性的教育和名师的指点,全靠自身摸索或家中零星传授。

   学识根基薄弱,对学问的理解就会出现偏差,实属正常。

   李彻深知,这世界并非非黑即白。

   寒门学子中未必尽是良才,也可能有庸碌甚至品性不佳之辈。

   世家子弟中也未必全是纨绔,同样会有才华横溢、品性端方者。

   然而,从概率上讲,世家子弟自幼拥有最优越的教育资源,父辈高度重视其文化培养。

   耳濡目染之下,平均水平自然更高。

   而许多所谓的寒门学子,家道中落,父辈要么沉溺于往昔辉煌醉生梦死,要么为重振门楣而汲汲营营。

   对子女的教育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,或是自身水平有限,无法给予正确指导,导致子弟学问粗疏。

   李彻如今要做的,便是沙里淘金,从这群学识普遍薄弱的学子中,筛选出那些真正具备潜力的‘金子’,哪怕他们此刻还包裹着粗糙的外壳。

   想到这里,李彻开口道:“好了诸位,先安静吧。”

   “此乃大庆第一次科举,考生们对这种学问考校方式不熟悉,考的差一些也正常。”

   “诸位要做的便是认真批阅,按照之前定下的规则,帖经题正确率六成以上的直接剔除,有大面积涂改的剔除,故意曲解圣人之言的剔除。”

   “至于最后能留下多少,那就看我等君臣的造化了。”李彻叹了口气,“无论如何,宁缺毋滥。”

   众臣齐齐回应:“喏。”

   随即强行忍着怒气,继续批改起来卷子。

   就在此时,一直沉默审阅的诸葛哲,忽然发出一声讶异的低呼:“咦?”

   这声低呼并不响亮,却因其出自一向沉稳的诸葛哲之口,而显得格外突兀。

   顿时,附近几位大臣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了过去。

   只见诸葛哲手中捧着一份考卷,眉头微挑,眼眸中闪着欣赏之色。

   他反复拿起正确答案,又回过头核对手中的答案,最终抬起头,望向御座上的李彻:

   “陛下,臣发现一份考卷,前面五十道帖经题竟然全数答对,无一错漏!”

   此言一出,其余考官瞬间炸了锅。

   “什么?全对?!”

   “五十道帖经,涵盖四书五经,竟能全对?”

   “是谁,莫不是哪家世家精心培养的子弟,想要安插进朝堂来?”

   “差点忘了,此次科举糊了名,却是不能知道此人身份。”

   霎时间,殿内所有的嘈杂声都消失了。

  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诸葛哲手中,那份看似平平无奇的考卷上。

   李彻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
   他寻找的‘真金’,难道这么快就出现了第一颗?

   “给朕拿上来。”李彻开口道。

   怀恩立刻上前接过诸葛哲手中的卷子,在众臣好奇的目光中,恭敬地呈送到了李彻的御案之上。

   朱笔未动,糊名犹在,李彻也不知晓这卷子主人姓甚名谁,来自何方。

   他首先快速扫过前面的帖经部分。

   五十个空白处,字迹工整,填补的经文准确无误,确实如诸葛哲所言,全数答对!

   这扎实到近乎完美的基本功,在此次整体水平堪忧的考生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。

   “根基打得不错。”他微微颔首,语气中带着一丝嘉许。

   仅凭这帖经全对,此子便已超越了场上绝大多数考生。

   随即,他的目光落在了墨义部分。

   率先看到的,自然是第一道墨义题:【‘父母在,不远游,游必有方’,何解?】。

   却见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上百个字:父母在,不远游,游必有方。此言人子之孝,当以体亲心、慰亲怀为本......

   前面的解释中规中矩,既不出彩也没有错漏,但在这一场考生中水平绝对是极高的了。

   而当李彻看到后半段,他的神情渐渐变得专注起来。

   【然,所谓“远游”,非必为不孝也。昔者孔子周游列国,亦为推行仁政之道。】

   从最初引述圣人言,到笔锋一转,结合自身体验的深入剖析......

   尤其是看到最后那几句:

   【故,远游之志,当与孝心并存。游而必方,使亲知我所向;学而必成,使亲享我之荣。】

   “好!好!好!”

   李彻一拍御案,竟霍然起身,连道了三声‘好’。

  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,使得下方众臣皆是一惊,纷纷抬头望来。

   “陛下?”离得最近的杜辅机试探着问道。

   李彻指着卷子上的那段文字,声音都带着激动:“诸卿且听......”

   他将那答案念出,众臣皆是静听沉思,面露赞同之色。

   待到李彻读完,文载尹更是直接道:“的确不错,此子并未简单复述圣人道理,而是将圣人之训,化入了自身的境遇与思考之中。”

   杜辅臣也点头道:“他理解‘不远游’是体恤父母之心,但更点出‘远游’未必是不孝,若志向高远,是为了‘学而必成’,最终让父母以己为荣,这何尝不是一种更有担当的孝道?”

   “此等回答角度,臣却是未曾想过,但的确是有些道理。”

   李彻来回踱了两步,目光炯炯道:“这番见解推己及人,由自身之困顿,升华至普遍之情理。”

   “若非亲身经历,饱尝离别与愧疚,绝写不出如此真切而有力量的文字!”

   “朕几乎可以断定,此子绝非那等只知死读书的迂腐之人,他必是经历过真正贫寒与别离的寒门子弟!”

   “唯有如此,才能有这般刻骨铭心的体验!”

   众臣闻言,纷纷赞同地点了点头。

   李彻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。

   果然,当看到那道关于土地贫瘠劝种何物的农事题时,此子的答案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。

   卷上清晰地写着当种豆科作物以养地力,并阐述了其茎叶肥田的原理。

   言辞虽质朴,却精准务实,是真正懂得农事稼穑之人才有的见识。

   而最让李彻感到惊喜的,是那道‘粮仓武库救谁’的两难抉择题。

   此子先是引述了孔子‘去兵’之论,显然是熟知经典。

   但随即笔锋一转,结合基层实际情况,果断提出‘必先救武库’的抉择,理由是保武装方能护黎庶存根脉。

   逻辑清晰,权衡果断,却也没迂腐地完全听从圣人之言!

   “妙啊!”李彻抚掌赞叹,“不泥古,不唯上,只唯实!通经致用,此之谓也!”

   “这才是朕想要的人才!”

   再看后面的几道题,都是理解正确,阐述清晰。

   虽无惊人之语,却也挑不出错处,显是下过苦功的。

   李彻越看越是欣喜,这份卷子在他眼中,已然是一颗从一堆顽石里,绽放出了璀璨夺目的真金。

   “将此卷......不,将所有墨义答得出彩,帖经基础尚可的卷子,都给朕单独挑出来。”

   李彻压下心中的激动,沉声吩咐道:“朕要亲自复核!尤其是这一份......”

  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份糊名卷上,眼中满是期待。

   “朕倒要看看,这藏在考卷之后的,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寒门英才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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