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豪进入一间房后,第一时间布下了一道极其精密的神识屏蔽阵法,灵光一闪,阵法波动在空气中徐徐展开,宛如水波荡漾,层层叠叠地封锁住了整间屋子的气息流转,阵法一启,外界的神识便再也无法探入半分。
确定无人能窥探之后,洛豪这才松了口气,然后进入了混沌书,紧接着,他又取出了那个岁月阵盘,岁月阵盘一出现,混沌书内的灵气立刻开始流动,时间的气息似乎在空气中轻轻扭曲。
那是一件可以加速时间流逝的奇宝——在外界不过数日的时间,阵中却可度过数月甚至数年,洛豪深知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完全参透仙阵玉简的奥义,因此唯有借助岁月阵盘,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汲取更多阵道真意。
他缓缓将仙石注入岁月阵盘当中,顿时,岁月阵盘上浮现出一道道微光,如水流般环绕在他周身,空间在轻微震动,时间的流速也悄然改变。
“若不用此岁月阵盘,我怕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研究……”
洛豪低声呢喃,语气中带着一丝慎重与决心。
与此同时,在房屋内的孔灵涵正好奇地打量着骆秋月,看着骆秋月的脸,她忍不住皱了皱眉——那张脸此刻竟显得有些狰狞,仿佛被火焰灼烧过一般,皮肤粗糙不堪,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貌。
“秋月姐姐,”
孔灵涵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,语气里带着几分单纯的好奇,
“你的脸……是你故意弄成这样的么?”
骆秋月微微一怔,旋即轻轻点头,眼中掠过一丝无奈的黯色。
“嗯,是我自己弄的。”
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,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习惯的事实。
孔灵涵微微皱眉,
“可是这样太可怕了吧?你明明可以恢复原样的……”
骆秋月苦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喜色,反而带着一种深藏多年的苦涩。
“灵涵,你没在海岬城呆过,不知道那地方是什么样的炼狱。”
她抬起手,轻轻摸了摸自己被毁掉的面庞,语气渐渐变得低哑,
“在海岬城,女修若有姿色,那就是一场灾难。那些城中的高阶修士一个比一个贪婪残暴,他们不把女修当人看,只当成泄欲与争夺的玩物。若不是我毁了这张脸,早就被那些人折磨至死了。”
孔灵涵一阵沉默,虽然她没有去过海岬城,但这几天在岛上见到的情形已经让她心中有数——那些修士看向女修的目光中,除了贪婪与轻蔑,几乎没有一点怜悯与敬意。
骆秋月叹了口气,继续开口,
“你们算是幸运的,能跟随洛前辈一同前来。若是像我当初那样独自闯荡海岬岛,恐怕早已身陷绝境。洛前辈的威名能震慑他们,而我当年孤身一人,只能靠自己。”
说到这里,她眼中闪过一抹寒光。
“海岬城最可怕的修士,其实并不是宓火星。”
孔灵涵微微一愣,脱口问了出来,
“不是宓火星?那是谁?”
“柯力涯。”
骆秋月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个名字,声音几乎在空气中凝固。
“宓火星的狠毒在明处,他为人嚣张跋扈,谁都知道他恶名在外。可柯力涯……”
她的神情变得阴沉,目光仿佛透过墙壁,看向了遥远的记忆,
“他才是最阴狠、最毒辣的一个。宓火星行恶,人皆可防;而柯力涯行恶,却不留痕迹。他会笑着与你交谈,却在转身之后暗中设下杀机。许多人都以为宓火星是海岬城的毒瘤,却不知真正让人防不胜防的,是那个藏在暗处的柯力涯。”
她说到最后,语气低沉得几乎听不见,仿佛那名字本身就带着诅咒一般。
“你怎么知道这些?”
孔灵涵有些诧异地问了出来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,她本以为骆秋月只是听来的传言,却没想到她说得如此笃定,仿佛亲眼所见。
骆秋月闻言,神情变得沉静,她略微沉吟片刻,才缓缓开口,
“其实,这件事我亲眼看见的。”
她抬头望向远处的窗外,目光似乎穿过了时间的迷雾,回到了那个夜色沉沉的时刻。
“我本身是一名七级阵法宗师,为了寻找离开海岬岛的办法,这些年我几乎踏遍了海岬岛的每一处边缘。尤其是海岬潮汐流的方向与规律,我研究得极深,因为那是唯一可能通往外界的线索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开口,
“不过我也清楚,在海岬岛那种地方,一丝大意都可能要命。为了避免被发现,每次前往潮汐流边缘时,我都会布下一个隐匿阵法。阵法一启,即便是化仙修士从我身边走过,也不可能发现我。”
孔灵涵和寒冰茹都竖起了耳朵,神情紧张。
骆秋月的声音低沉了下来,
“那天,我像往常一样在观察潮汐流的运行轨迹。海岬的浪声极大,灵气紊乱,我几乎要被那股海风震得神识都不稳。就在我准备离开时,我看见了两道遁光从天边飞来。”
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,似乎那一幕至今仍让她难以忘怀。
“那是柯力涯和他的双修道侣。”
孔灵涵惊讶地睁大眼睛,
“你当时……没被他们发现?”
骆秋月微微摇头,语气平淡中透着谨慎的自信,
“我当时早已布下了隐匿阵法,他们根本察觉不到。我本以为他们是来抓取岬识藻的——那种灵藻只在潮汐最乱的时刻才会显形,极难捕获,但价值极高。我以为他们是为灵材而来,便在阵法当中静静观望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语气渐渐沉重下来,
“可没想到,事情远比我想的要可怕。”
“他并不是来抓藻的。”
孔灵涵怔了怔,下意识问了出来,
“那……他是来干什么的?”
骆秋月的目光冷冽如霜,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,
“他是来杀他自己的道侣的。”
“啊——!”
孔灵涵惊呼出声,整个人忍不住向前一步,脸上满是震惊,就连平时沉静如冰的寒冰茹,也微微变色,眼底闪过一抹不寒而栗。
骆秋月神情如铁,继续开口,
“我当时也以为他们之间生了什么嫌隙,可是那女修……她的修为不弱,是应劫中期。而且,我曾在海岬城远远见过她几次,她对柯力涯极其顺从,从未有过半点违逆。她能走到那一步,全是依附于柯力涯。”
孔灵涵皱着眉,喃喃开口,
“既然她那么听话,那柯力涯为什么还要杀她?难道是修炼出了岔子,或者被什么控制了?”
“不是。”
骆秋月摇了摇头,声音中透出一丝厌恶与冷意,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,指节发白。
“那天我亲眼看到他怎么动的手。他先假意让那女修帮他守阵,说要引导潮汐流的灵气来探测方向。那女修没有丝毫防备,还满脸笑意地替他稳固阵基。可就在那一刻,柯力涯背后突然闪过一道阴光,他毫无征兆地出手,一掌轰入了那女修的背心。”
骆秋月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,仿佛当时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,
“那一掌蕴含着极强的真元,那女修连反应都没来得及,就被他直接击碎了心脉。连一句话都没说完,就被活活震死,元神直接被他给收了起来。”
孔灵涵倒吸一口凉气,整个人都僵住了,
“太……太狠了吧?他连自己的道侣都下得了手?”
“更可怕的还在后面。”
骆秋月冷冷地说,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却越发刺骨。
“他杀了那女修之后,还站在尸体前,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。”
“说什么?”
孔灵涵的声音有些颤抖,她几乎不敢想下去。
骆秋月目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与杀意,一字一顿地吐出那句话,
“‘你太浪费我的灵石了。每天修炼就要十颗灵石,我只能送你上路了。’”
“啊……”
孔灵涵惊得差点退后几步,声音都带了颤,
“为了十颗灵石就下得了手?杀的还是自己做伴一生的那个人?十颗灵石,对一个应劫修士来说,哪怕是一点疗伤都嫌少,居然为了这种数目——”
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,几乎要说不下去,手指攥成拳,指节青白。
寒冰茹平日里性子温和,从不轻易出口责难他人,但此刻也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,冷冷地吐出一句话,
“果然连猪狗都不如。”
那几个字并不多,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,划开了屋内短暂的沉默,令空气都为之一僵。
骆秋月却只是微微摇头,眼里带着说不尽的寒意与疲惫,
“你们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杀戮?不,那只是他心底真实面目的一个缩影。更恶心的是,他杀了人之后,居然能演得出那番痛哭样子——他把自己的衣衫撕破,弄出几道假伤口,回到海岬城为她办了隆重的葬礼,哭得天昏地暗,唤得不少人前来吊唁。他当众说是为救人被岬识藻所伤,恨不得以命换命,恨得声声断肠。城里的人谁又能看透这一切?谁又愿意怀疑一个表面上泪如雨下、伤痕累累的‘大丈夫’?”
孔灵涵听得脸色铁青,眼中血丝翻涌,仿佛能看见那个假哭的场面,胸口憋着一股说不出的愤恨,她怒目盯着骆秋月,声音都带着哽咽,
“这等人,若不除之,他日还会做出更多丧心病狂的事。洛大哥若肯出手,替那被杀的女修伸冤,为这些被欺压的人讨回一个公道——”
话未说完,孔灵涵的嘴唇颤了两下,她恨得发抖,但眼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与无助,寒冰茹见状,安抚似地挽住她的手臂,语气坚定而低沉,
“灵涵,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。此人害人无数,若要动手,必须有分量的理由与把握。洛大哥行动果断,但也讲求时机。我们能做的是将真相保留、收集证据,不给那等伪善之徒留任何回旋之地。”
骆秋月闻言只是冷冷一笑,脸上却分明带着一丝肃杀之色,
“海岬城的黑暗比你们想的更深。柯力涯不是只靠一时的蛮力,他在暗中有算盘,有人心,有枢纽。盲目行事只会把我们自己拖入深渊。你们以为只有报仇才是正义,有时候让正义以最彻底的方式降临,本身就是需要耐心与筹谋。”
屋内三人沉默良久,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拉长在地板上,窗外风声呼啸,带着海岬特有的冷厉与荒凉,孔灵涵紧咬下唇,目光却越发坚决,她吞吞吐吐地低声开口,
“那我等着洛大哥出关,他若肯动手,我无怨无悔。我要是能为那女修做点事,就算是一点微小的公道,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