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王李世民遣骁将李君羡成功截杀王玄应运粮队,一举焚尽郑军自虎牢关拼死运出的救命粮草。此役如同斩断洛阳最后的血脉,彻底断绝了东都城内的补给来源。
当洛阳城中饿殍载道、守军易子而食的急报飞驰入营时,李世民抚案长笑:"王世充喉骨已断!"随即命亲卫召宇文士及星夜入帐。
此刻,长江上李孝恭率领的唐军楼船正顺流东进,而洛阳城头饥兵削瘦的身影在唐军营寨望楼中清晰可辨。李世民将沾满炭灰土的虎牢关地图推向宇文士及,说道:"宇文将军需速回长安禀奏陛下,今三军挟焚粮之威,萧铣授首在即,请收束北邙至龙门锁链,进逼洛阳城下!"
秦王此番奏请实为传递出收网总攻洛阳的号角,缩紧的包围圈将迫使奄奄一息的郑军要么困死孤城,要么出城决战。
宇文士及背负着李世民"收束锁链、进逼洛阳"的密奏,在武德四年(621)正月十九日凌晨,带领百余精卫顶着凛冽朔风冲出北邙山大营。百余匹河西健马踏过冻土向西疾驰,这支玄甲小队如墨色箭簇刺入谷水冰原。
他们避开偃师平原郑军的巡逻游骑,沿邙山南麓西行三十里至新安县,新安县唐军守卒早已撤去拦马栅,将他们迎入城中,稍作休息,便又趁夜色出城横渡结冰的谷水,穿越缺门山隘口,此处峭壁夹道堪称"一丸可塞",唐军在此设有烽燧控扼。
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缺门山峭壁时,百人玄甲队伍已冲入崤函古道南道的死亡峡谷,每三十里驿站便有浑身蒸腾热气的驿卒接力换马,经渑池驿(秦王两年前破刘武周屯粮地),至峭壁间唐军箭楼林立的硖石驿,再到达甘棠驿,沿途灯火在暮色中连成火龙,至正月二十日午夜抵达潼关时,守将柴绍亲手将热酒敬给途径的勇士。
在潼关,宇文士及交验李世民金鱼符,改乘朝廷特遣的轺车,八百里加急的赤旗插上轺车,六匹河西龙驹替换了普通的驿马。
正月廿一日平明,渭水冰面被京兆尹遣民夫连夜泼洒炭屑防滑,中渭桥头十二面龙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,仪仗骑兵擎赤旗前导。当长安春明门在辰时轰然洞开,宇文士及的轺车带着满身冰棱直驱皇城朱雀门,沿途百姓只见赤旗过处羽林军持戟肃立,却不知车中使者怀揣着决定帝国命运的捷报。
入承天门后,因是前线秦王李世民加急军务,未按常例赴尚书省交割文书,中书令萧瑀亲引宇文士及踏着玄武门石阶,直趋神龙殿暖阁。当宇文士及将存有体温与炭痕的虎牢关地图铺展在御案时,李渊指尖抚过"黑石峡"焦痕轻笑道:"二郎烧了王世充的粮,倒要朕替他扫灰了。"
宇文士及此程约450唐里(今380公里),耗时三日属极限速度(常规驿传需七日),此刻距洛阳大营启程仅六十二个时辰,而潼关以东的黄河冰面上,河东输往洛阳前线的粮队正与他相向而行,帝国战争机器在冰封的河山间咬合成致命齿轮,河东粮队正将粟米运抵李世民围城大营。
在隋末乱世的血色烽烟中,宇文士及的人生轨迹如同破碎河山的倒影。大业十四年(618年)江都宫变的那个雨夜,时任隋炀帝内史侍郎的他正在扬州离宫值宿,忽闻家族堂兄宇文化及叛军的铁靴踏碎琼花殿玉阶,这位时年三十四岁的关陇贵胄竟当机立断,解下御赐麒麟金带贿通玄武门守将,单骑冲出重围时,背后传来南阳公主(其妻)抱着幼子哭喊的凄厉之声。
三个月后他现身黎阳仓城,腰间却已换上瓦岗李密的狼头符牌,以行军长史身份为叛军草拟讨伐宇文化及的檄文,墨迹未干便亲率轻骑焚毁宿国公麦孟才的漕船队。当虎牢关的秋风卷起武德二年(619年)的落叶时,他却又出现在太原唐军大营:李渊握着当年同任隋殿内少监时的旧箭囊大笑:"闻卿三易其主,终归吾彀中!"
之后,在浅水原之战的血色黄昏成为他命运转折点。时任秦王府骠骑将军的宇文士及率二百玄甲军突入西秦薛氏军阵,铁槊挑飞薛仁杲的帅旗后,左肩被流矢贯穿仍死守陇山隘口,直到李世民主力完成对西秦军的合围。此战缴获的吐谷浑宝弓后来成为秦王赐他的信物,弓弣上至今留着洛阳城头投石砸出的裂痕。
李渊在太极宫暖阁展开李世民请求缩紧包围的奏章时,指尖正摩挲着宇文士及带回的那卷染着虎牢关焦痕的地图,窗外飘雪压弯了承天门外的松枝。这位开国帝王凝视着"黑石峡"三个炭灰写就的小字,突然对侍立阶下的宇文士及发出那段载入《资治通鉴》的着名诏令:"归语尔王:今取洛阳,止于息兵,克城之日,乘舆法物,图籍器械,非私家所须者,委汝收之;其余子女玉帛,并以分赐将士。”
用今天的话说,李渊的本意就是“回去告诉你们秦王,此番攻打洛阳,目的在于止息干戈。攻克城池之日,皇家的车驾仪仗、天文图籍、兵器器械等国家重器,凡非私人所需之物,均由他负责收缴保管;其余的金银绢帛、人口财物,全部赏赐给作战将士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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