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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炯瞧着眼前这群醉眼惺忪的新科进士,不禁蹙眉道:“你们如今都是国家的候补官员,待在太学修完新政章程便要分赴各地,怎的还这般纵酒无度?成何体统!”
那十三名举子听了这话,忙不迭站直身子,敛了醉意,竟无人敢接话。
说起来,他们皆是二甲进士,虽说与一甲同赐进士及第,可自高中后便知其中差别。一甲前三名的卷子早已张榜公布,凭心而论,他们确实不及贺新怀、胡澹与张肃的才学。
更叫他们气闷的是,按往年规矩,二甲即便不放外任,也该在长安各衙门当差,如今却要去太学重学新政,何时能得吏部任命始终没个准信。
再看那状元贺新怀已赴西夏故地任龙州知县,榜眼胡澹更厉害,直接做了刑部六品比部司郎中,专管刑部审计,这分明是平步青云的势头;探花郎张肃则授了六品朱雀卫监军,直属枢密院监军司,成了新政军务的急先锋。
在大华官场,起点最是要紧,不光定了日后的路子、结交的人脉、所属的派系,更关乎能走多远。
这一甲前三名,一个似属西夏派,一个是中央派,一个入了军政派,妥妥的三大势力,将来入主中枢都看得见路径。只要做出些政绩,怕不是要直上青云。
他们瞧着如何不眼热?偏偏自己要么是寒门子弟,要么是落魄士族,哪里有门路打点?除了借酒浇愁,还能做什么?
杨炯见他们个个垂头丧气,没半分高中的意气,心下已猜着几分,便冷声摆手:“别在这儿现眼了,吃饱了赶紧滚回去熟稔新政!”
说着转向摊主,“再加十三份!”
“好嘞!”摊主应声吆喝。
那十三名进士面面相觑,宿醉之后正饿得慌,当下也不再扭捏,围着杨炯坐了。
只听杨炯又道:“汤臣、杨叔、梁伯赞、梁叔赞!你们四个过来拼桌!”
四人原以为杨炯早忘了他们,闻言先是一怔,赶忙抬了方桌拼过来,这才坐下等着杨炯说话。
此时天光大亮,映着这街头小摊倒显出几分奇异的庄重来。
摊主手脚麻利地端上热腾腾的汤饼并几碟小菜,杨炯也不动箸,只拿眼挨个儿扫视四人,那目光沉静,却似能穿透肺腑,看得四人心中打鼓,宿醉的混沌早被驱散干净。
良久,方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:“既已高中,便是朝廷储才。今日偶遇,也算缘分。且说说,尔等日后,有何志向?欲为朝廷效何力?为黎民解何困?”
此言一出,看似家常闲话,却重若千钧。
四人皆知,这便是考教来了,眼前这位,不仅是当朝驸马、梁王嫡子,更是本次科举题目执笔之人,其见识才学,早已折服众人。若能得他青眼,那便是直通梁王一系的门径,在这波谲云诡的官场中,得一强援,更得“为民请命、名垂青史”的底气。
一时间,四人神色各异,心思百转。
那坐在最左边的汤臣出身寒微,自幼见惯乡里胥吏豪强勾结,鱼肉百姓,心中早积郁一股不平之气。
听得杨炯发问,他深吸一口气,率先开口,声音带着几分底层磨砺出的硬朗与急切:“回禀侯爷,学生汤臣,窃以为治国首在治吏安民,而治吏安民之本,在于法度森严!
《周政要》有云:‘刑乱国用重典’,如今我大华承平日久,法网渐疏,豪右之家视律令如无物,小民含冤莫白者比比皆是!譬如那‘亲亲相隐’之条,常为奸猾者庇护亲族、脱罪之口实;又如那‘八议’之制,更使勋贵高门子弟恃宠生骄,犯法而轻纵。
此等宽法,非盛世之福,实乃蠹国之源!
学生之志,便是重订律例,效法古之良吏,行雷霆手段,使王法如日月悬天,无分贵贱,触之者必遭严惩!
如此,则宵小敛迹,豪强束手,百姓方能安居乐业。”
他一番话说得激昂,引经据典,直指当下法度弊病,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,那是长期目睹不公后对“绝对公平”的强烈渴望。
杨炯听罢,面色沉静如水,并无赞许,亦无驳斥,只端起粗瓷碗呷了口热汤,方道:“法度之设,原为定分止争,护国安民。然法如流水,当因时、因地、因势而变,岂可泥古不化,一味求严?
《牧民》言:‘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’。
律令之宽严松紧,须与民生实况相合。盛世用重典,恐伤和气,反失民心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电,直视汤臣,“我且问你,开皇年间有一案:张二毛,贫寒佃户,其父久病缠身,债台高筑。地主催租,凶悍如虎,竟趁甲外出,欲将其卧病老父拖出茅屋抵债。
其父不堪其辱,又恐连累儿子,情急之下以柴刀自卫,混乱中反将地主刺死。依你严法论之,此弑主之奴,该当何罪?当判何刑?”
汤臣不假思索,凛然道:“弑主乃十恶不赦之大罪!依律,当判斩立决!其父亦难逃干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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