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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李淑与杨炯二人,相携行至澜湖之畔。
其时正是四月午夜,万籁俱寂,唯闻草虫唧唧,鸣声断续,更添幽邃。
举目四望,但见烟波浩渺,一碧万顷。
湖中荷叶如翠盖瑶盘,层层叠叠,密密匝匝,直铺展至水天相接之处,竟似接天莲叶无穷碧。中天一轮皓月,清辉如练,倾泻而下,将满天星斗摇落湖心,化作万千碎银,随波荡漾。
夜风徐来,带着岸边百花之暗香,丝丝缕缕,沁人心脾,越发衬得这澜湖之夜,清幽静谧,恍若世外仙源。
那湖面之上,唯泊一叶乌篷小舟,形制古朴,质朴无华。乌篷船一侧顶角,悬一盏暖黄灯笼,其光晕柔柔,随风轻曳,与天上月华、水中星辉交相辉映,于沉沉夜色中勾勒出一抹朦胧温润的轮廓,倒似画中景象。
李淑莲步轻移,裙裾微扬,径直引着杨炯登上那小小船舱。杨炯随之踏入,但觉舱内甚是狭促,仅容二人促膝。照明全赖篷顶那盏孤灯,暖黄光线笼罩四隅,倒生出几分暖阁幽室般的温馨之意。
舱中仅置一矮脚紫檀小方桌,桌上设一青玉莲花香炉,炉内不知焚着何等奇香,青烟袅袅,如丝如缕,冉冉上升,气息清雅,若有似无。
桌旁随意散置着九个青瓷酒坛,坛身古朴,虽陈设极简,却自有一种不事雕琢的风雅韵致。
杨炯抬眼四顾,心下暗忖:往日此时,这澜湖之上画舫如织,笙歌隐隐,今夜却空空荡荡,唯余此一孤舟。他深知李淑心思缜密,行事必有深意,此等安排,显是早有计较。
杨炯心中虽有疑窦,却也不肯露怯,面上只作寻常,大喇喇于桌旁绣墩上坐下,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戏谑笑意,朗声道:“兰陵,何时竟成了酒中豪客?备下这许多佳酿,莫非要效仿那些狂生,来个醉卧湖心不成?”
李淑闻言,嫣然一笑,眼波流转,如春水映月,盈盈然在他对面坐了。她伸出纤纤玉指,启开一坛泥封,登时一股醇厚酒香弥漫开来,柔声道:“行章,此间共九坛酒,乃是大华九州最为驰名的佳酿。今夜天高地阔,风清月朗,唯有你我二人,何不效古人秉烛夜游,一醉方休?”
言罢,竟又从桌下暗格中取出两根通体赤红、雕着龙凤呈祥纹样的喜烛,就着灯笼火苗点燃,稳稳置于桌上。
烛光跳跃,映得她玉面生春,眉眼间那份平日深藏的温柔,此刻竟如解冻春水,汩汩流淌。
只听她声如莺啭:“将这小舟划入那荷花深处罢。”
杨炯听罢,心头猛地一震,如同被重锤敲击。
须知大华礼制,皇帝迎娶皇后,于新婚合卺之夜,帝后二人须共饮象征九州大地的九种名酒,寓意帝后同心,共治天下。
此乃皇室大婚最高礼节,民间虽偶有效仿,亦多取其“长久”“圆满”之意。
李淑今夜此举,备九酒、点红烛、入荷丛,这分明是洞房花烛之仪!她……她究竟意欲何为?
杨炯面上虽还强自镇定,心中已是波澜骤起,疑云密布。
正自惊疑不定,心思电转之际,李淑已将那坛女儿红倾入两个青玉杯中,她执起一杯,唇角微扬,似笑非笑,眼波斜睨着杨炯,语带娇嗔道:“瞧你这呆样!你我大婚,本不过是做给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看的一出戏,有名无实罢了。今夜我兴致好,想以这世间最高的礼遇待你。怎么,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弱女字不成?”
杨炯被她这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话语噎住,一时竟无言以对。这“饮九州”之礼,于寻常百姓家,是夫妻情深、祈愿长久的佳话;可落在他二人身上,一个是手握重兵、身负无数将士身家性命的王府嫡子,一个是身负血海深仇、辅佐第三代皇嗣的大公主,身份何等敏感?
此事若有一丝风声泄露出去,传到有心人耳中,不知要掀起何等滔天巨浪。
念及此处,他心中警铃大作,面上却不肯输了气势,故意扬眉,语带双关地调侃道:“兰陵美意,我岂敢推辞?只是……今夜当真只是‘饮酒’这般简单?”
他刻意将“饮酒”二字咬得极重,满是试探之意。
李淑闻言,粉面倏地飞起两朵红霞,似嗔似怒地白了他一眼,啐道:“尽想些没正经的!还不快去撑船!”
那含羞带恼的风情,在烛光映照下,竟比平日冷若冰霜的模样更添十分妩媚。
杨炯见她如此,心中虽仍觉此事蹊跷万分,却也转念一想:李淑此人,心志坚毅如铁,背负血仇,手握幼主,行事向来步步为营,思虑周全。她断不会因一时冲动而自毁长城。若今夜真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,乃至珠胎暗结,那对她苦心孤诣筹划的大局而言,不啻灭顶之灾。她岂能不知此中利害?
这般想着,杨炯心中稍安,暗道自己多虑,便起身走到船尾,执起那光滑的竹篙,轻轻一点岸边青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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