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凉如刀。
湛风将郝悦轻轻放在木榻上,指腹擦去她唇角的黑血,指尖却在触及她魂体时抖了抖——她的魂魄竟比方才更虚了,像被揉皱的薄纱,透过她半透明的手腕能看见背后的烛火。
“张小弟。”他声音发哑,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“小心”,将通讯玉牌的储物袋塞进少年手里,“去偏厅,锁好门。”
张小弟攥着袋子的手青筋暴起,目光在郝悦渐淡的魂体和湛风泛白的指节间扫过,突然扑通跪下:“盟主,我……我能跟你们去吗?”
“不行。”湛风弯腰将他拽起,掌心按在少年后颈,“你留在这,等我和阿悦回来时,要看见所有化神修士的玉牌都在袋里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放软些,“你是联盟最稳当的药童,这差事只有你能做好。”
张小弟喉结动了动,最终咬着唇点头,倒退两步撞上门框才转身跑开。
门闩落下的咔嗒声里,湛风转回头,正撞进郝悦亮晶晶的眼睛里。
“别用那种眼神看我。”她倚着床头笑,红绳在腕间烧得噼啪响,“我刚才试过了,红绳的火能压蚀心毒。”她抬手指向他腰间的储物袋,“林师叔说的古墓群位置,是不是在北郊?”
湛风的手指在储物袋上顿住。
他方才搜了林师叔的纳戒,泛黄的羊皮卷上用血画着路线,标注着“魂锁”二字。
“我知道你想自己去。”郝悦撑起身子,魂体虽淡,眼底的光却灼人,“三年前在千蛇谷,你为了我独闯蛇窟;去年破万毒阵,你替我挡了七道毒雾。”她忽然呛咳起来,黑血溅在被褥上,“可这次……这次是关于我们的命,关于所有修仙者的命。”她抓住他的手腕,魂魄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他骨血,“别把我当累赘,我是你道侣。”
湛风喉间发紧。
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,照在她发间的红绳上,那是他亲手编的,用的是极北冰原的赤焰草。
三年前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,红绳第一次燃起火焰;此刻那火正顺着她的手腕爬向他,烫得他眼眶发酸。
“好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将羊皮卷塞进她掌心,“但你必须离我三步内,我走左你走右,我停你停。”
郝悦眼睛一亮,随即又板起脸:“知道啦,比结丹期小修士还啰嗦。”
启天都市的夜在他们脚下向后退去。
湛风背着郝悦掠过高墙,她的下巴抵在他肩窝,能听见他心跳如雷——不是因为赶路,是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红绳的火焰里重新凝聚,像被揉碎的星子又慢慢粘成一团。
北郊的腐土味越来越重时,黑雾突然漫上来。
那雾不是寻常的白,是带着青灰的浑浊,沾在衣袂上便泛起细碎的磷光。
郝悦的睫毛突然颤动,魂体里窜过一阵刺痛——是灵魂被撕扯的感觉,像有无数细针在扎她识海。
“停下。”她攥紧湛风的衣襟,“这雾不对,是灵魂干扰术。”
话音未落,雾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七道身影从雾里浮出来,最前面的老者穿着绣金线的黑袍,左脸爬满青紫色的魂蚀咒纹路,正是联盟通缉榜上的“千面鬼医”——隐藏势力的核心头目之一。
“湛盟主。”老者抚掌轻笑,声音像生锈的齿轮,“能走到这一步,当真让老夫刮目相看。”他目光扫过郝悦半透明的魂体,笑得更欢了,“不过……你以为仅凭你们二人,就能掀翻实验室的棋盘?”
湛风将郝悦护在身后,腰间的斩魂刀嗡鸣出鞘。
他能感觉到四周的雾气在凝聚,每一丝都带着吞噬灵魂的恶意——这是针对修士识海的困阵,化神期以下进来,魂魄会被慢慢磨碎。
郝悦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衣摆。
她的魂体在雾里忽明忽暗,但红绳的火焰却烧得更旺了,像两簇小太阳,将她周围三尺的雾气灼出两个空洞。
“阿风。”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我能护住自己。”
老者的指尖弹出三道黑雾,直取湛风面门。
斩魂刀划出银弧,刀风卷散黑雾的瞬间,郝悦的魂体突然暴涨——她竟强行引动红绳的力量,在两人身周撑起半透明的光盾,盾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魂文,正是她当年在千蛇谷残页里记下的“魂盾术”。
黑雾撞在盾上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
老者的脸色终于变了,他身后的黑袍人纷纷祭出法器,有钉魂钉、锁魂链,还有专门针对魂魄的阴火幡。
湛风的瞳孔缩成针尖。
他能感觉到郝悦的魂力正在疯狂流逝,光盾上的魂文每亮一次,她的魂体就淡一分。
但她的手始终紧紧勾着他的衣摆,像当年在千蛇谷的暴雨里,她抓着他的衣角说“我不怕”时那样。
“想伤她?”湛风的声音沉得像山崩,斩魂刀上腾起金色灵力,“先过我这关。”
老者的阴火幡突然炸响,黑雾中涌出成百上千的怨魂,青面獠牙地扑过来。
郝悦的光盾开始出现裂痕,她咬着唇,额头渗出冷汗——那是魂魄受损的征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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