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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7章 大庆的第一次科举(四)

  此题已不再是单纯的经义考校,而是一道实务题,甚至隐隐触及兵家权衡之道。

   它没有标准答案,也没有圣贤语录可供依循,拷问的是学子临危决断的心性和担当。

   对张谦而言,这无疑是最难的一类题目。

   他虽然读过几本粗浅的兵书,却谈不上精通。

   他的本钱有限,不可能通晓任何学问。

   毕竟绝佳的兵书在这个年代属于不传之秘,是那些将军、大帅的家学。

   不仅是张谦,在场的绝大多数学子也都没有接触过兵法。

   但这题出得超纲了吗?细想之下,并没有。

   若他日这些学子有幸为官,即便是最底层的一县之尊,那也是百姓们口中的‘百里侯’,掌生杀教化之权。

   若辖境内突发匪患或边衅,难道能指望一个全然不知兵事的县令,去保境安民吗?

   张谦凝神静思,脑海中突然浮现出《论语》中,子贡和孔子的一段对话。

   他顿时有了主意,提笔在草稿上写下:

   【昔子贡问政于夫子。

   子曰:“足食,足兵,民信之矣。”

   子贡复问:“必不得已而去,于斯三者何先?”

   曰:“去兵。”

   依圣人之教,仓廪实而知礼节,民以食为天。

   无兵,尚可以德化、以信结;无食,则民心溃散,国基动摇。

   故,当先救粮仓。】

   写到这里,他笔锋一顿,眉头紧紧锁起。

   这个答案虽引经据典,却让他不能发自内心赞同,因为这个答案似乎有些站不住脚。

   张谦本就是田舍郎,是身处底层的人。

   虽然他的家乡没被战火侵袭,但他却能对底层百姓感同身受。

   他尝试将自己代入那个烽火连天的场景:

   若是生养他的村庄遭袭,粮仓与武库同时起火,他更希望保全什么?

   有粮无兵,敌人铁蹄踏来,粮食不过是拱手相送的肥肉。

   村民手无寸铁,唯有引颈就戮或沦为羔羊。

   有兵无粮,纵然艰难,尚可组织青壮持械抵抗,支撑待援。

   若能掩护老弱突围迁徙,哪怕去逃荒、乞讨,总有一线生机。

   武器,在此刻代表着活下去,反抗下去的最低保障。

   圣人之言关乎治国大道,但具体到实际的存亡关头,朴素的生存智慧往往更为直接。

   想到这里,张谦不再犹豫。

   在之前答案的下方,另起一行,写下了自己的抉择:

   【然,此乃治国之宏论,非应变于仓促之际。

   具体至一城一防,情势迥异。

   粮仓被焚,人犹可食野果、掘草根,或迁徙他处以求生。

   武库若失,则守土无械,御敌无刃,徒有粮食,亦不过资敌寇耳,人等皆为鱼肉。

   届时,民不能保,城不能守,村社顷刻瓦解。

   故,当此两难,必先救武库!

   保武装,方能护黎庶,存反抗之根,以待王师。】

   写完最后一个字,张谦心中虽有忐忑,却并无悔意。

   自己没有盲从圣人之言,而是遵从了内心的判断。

   面对这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,张谦不想编织虚言。

   既然陛下标榜务实,那他便交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答案。

   随后的几道时务策论,或问刑名,或询水利。

   张谦皆稳住心神,结合自身见闻一一作答,不再似最初那般慌乱。

   当最后一道墨义题的答案誊写完毕,上半场的考试终于结束。

   此时已近午时,烈日当空,考场内暑气渐升。

   按照规制,中间有一段休息时间,待下午暑气消退,再发放下半场考卷。

   张谦轻轻舒了一口气,搁下笔,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,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。

   只见不少考生依旧伏在案上,面色惶急,笔走如飞,试图在最后关头弥补疏漏。

   他不敢多看,生怕引来考官注意,便低头仔细检查起自己的试卷,通篇默读,来确认自己有无笔误。

   铛——

   不多时,一声清越的铜锣声响彻广场,意味着停笔收卷的时刻已到。

   “全体停笔!”

   学官肃立台前,声音威严。

   大部分学子闻声,即便心中不甘,也只得无奈搁笔。

   然而,仍有十数人仿佛充耳不闻,或是太过投入,或是心存侥幸,依旧埋头疾书。

   有人口中甚至喃喃哀求:“大人,再给学生片刻,片刻就好!”

   那学官只是冷冷地扫视过去,并未呵斥,身旁的书吏则迅速记下那些考生的座号。

   随即,学官不再理会他们,朗声宣布:“现在,所有考生,将写有姓名、籍贯等信息的卷首部分,依虚线向后折叠!”

   张谦微微一愣,并没有意识到此举有何用处,但还是照做。

   随后听到学官又道:“考官开始收卷!”

   一声令下,数名考官迅速行动,依次收取已停笔考生的试卷。

   当他们行至那些之前未停笔的考生面前时,竟是视若无睹,直接越了过去。

   一名还在奋笔疾书的考生愕然抬头,见考官收走了他前排的试卷却绕过了自己,急忙喊道:

   “大人!学生的卷子还未收!”

   学官目光直射而来,声音冷然:“锣响之后,未曾即刻停笔者,依《科场条例》,本场考试成绩作废!”

   那些学子瞬间面色惨白,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,手中毛笔‘啪嗒’一声掉落。

   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,目光呆滞,如丧考妣。

   考场要遵循严格的纪律,没有丝毫通融,这是李彻给出的硬性条件。

   或许仍有人觉得科举之事不公平,这没错,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事情。

   但李彻要告诉这些学子:

   科举制,已经是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中,最公平的一件事了。

   待到考官们把即使收笔的学子卷子收好,这才收取了那些被淘汰的考生的卷子。

   一大一小两摞卷子送到学官面前,他拿起一根红笔在那一小摞卷子上画了个叉,放在一旁。

   又取出一瓶浆糊,将另一摞卷子的卷首折叠部分糊上。

   随后对众考生道:“本官糊上了你们的名字,在阅卷结束之前,无人能查看你们的身份。”

   “诸生皆可放心,朝廷举才公平,绝无舞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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