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忆 修改于8.11

　　 那天傍晚时分，天也暗了下来，小美心急如焚地跟着陪她一同赶来的同事，脚步匆匆地登上了市里二院的四楼。

　　 一进入走廊，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便扑鼻而来，走廊里，医护人员们脚步匆忙，白色的身影在视野中不断穿梭，仿佛一场紧张的战斗正在进行，更增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氛围。

　　 刚走到四楼走廊的中段，小美和同事的目光就被不远处角落里站着的几个人吸引住了。从他们身上的穿着来看，应该是工行的工作人员。

　　 后来，小美才得知，那几个人当中，有两个是在黎远山出事时就在现场的，并且跟着120一路送他到的医院。

　　 当时，小美的脑海里一片混乱，满心都被黎远山的安危所占据，根本无暇去分辨这些人究竟是谁。她只是麻木地匆匆扫了他们一眼，便被同事半扶半拉着继续向前走去。

　　 随后当听到他们提及名字时，小美才逐渐将他们与记忆中的形象对上号。其中一个人，竟然曾经为了儿子黎暄上一中的事情出过力。

　　 当年，黎暄从实验中学毕业后，按照居住地划片，本应被分配到二中。那段时间，小美和黎远山的心中都充满了焦虑和不安，总觉得二中的教学氛围不如一中，担心会耽误孩子的前程。

　　 就在夫妻俩为这件事情愁眉不展的时候，黎远山找到他帮忙从中斡旋，才最终让黎暄顺利进入了一中。这份恩情，小美一直记在心里，却万万没有想到，会在这样的场合再次见到他。

　　 另外两个是半道上被叫来的工会主席和主任。当小美他们赶到时，这几个人正凑在一起，低声嘀咕着什么，眉头紧紧皱起，似乎正在商量着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。

　　 他们几个具体说了什么，小美也没听清，她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嗡嗡作响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木然的状态，浑浑噩噩地被同事领进了旁边的手术办公室。

　　 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，后来小美才知道他是脑科的李主任。但在当时，她根本顾不上问这些，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，眼神空洞地看着对方，听他用平稳的语气讲述着情况：

　　 “黎远山已经被推入手术室了，情况比较紧急，当时没找到家属，是他们行长打电话让工会主席签了字。”

　　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小美心上，她张了张嘴，想问问具体的情况，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　　 后来，小美从儿子黎暄口中听到一些别的说法。黎暄红着眼睛，带着哭腔对她说：“妈，我听李大夫说，他当时并不主张立刻给我爸做手术，说这样的病人需要先观察一下，是陈大夫坚持要做的。。。”

　　 小美不知道该信谁的话，有一次她专门找到李主任，提起自己看过三月七日拍的CT，片子上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，忍不住问他：“当时既然CT没什么事，为什么非要开颅呢？”

　　 李主任却摇了摇头，语气肯定地说：“当时的情况不一样，如果不开颅，是很危险的。有些问题，光从CT片子上是看不出来的。”

　　 一边是儿子转述的“需要观察”，一边是李主任如今“不开颅很危险”的说法，谁是谁非，像一团迷雾，笼罩在小美心头。她没有医学知识，没法判断其中的对错。

　　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，黎远山刚被推进手术室没多久，护士拦住了想跟着进去的小美，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安抚：“家属请在外面等候，手术大概需要三个小时。”

　　 小美只能被同事扶着退到走廊里，找了个长椅坐下。工行的那几个人也在外面，他们看着小美失魂落魄、眼神麻木的样子，其中一个人犹豫了一下，走上前来，想开口说点什么。

　　 与小美一起来的同事见状，先一步迎了上去，问道：“你们是送黎大哥来的同事吗？他到底是怎么摔的？”

　　 “黎主任他。。。他是下楼的时候踩空了。。。”那人支支吾吾地回答，眼神有些闪躲。

　　 小美听到这话，心里咯噔一下。她去过工行好几次，对那里的楼梯再熟悉不过了，于是忍不住抬头问搭话的人：“你们行里的楼梯也不陡啊，总共就那么几节，怎么就能摔成这样？”

　　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，那人被问得一时语塞，张了张嘴，却没说出什么来，只是含糊地“嗯”了几声。

　　 旁边另一个送黎远山来的人，也就是帮忙黎暄上了一中的人，刚才还偶尔插句话，这会儿也闭上了嘴，低着头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　　 两人脸上那种遮遮掩掩的神情，让小美的同事心里的疑团更重了。

　　 她身旁的副科长也觉得不对劲，又追问了一句：“到底是在哪里摔的？具体怎么摔的？你们说清楚点啊。”

　　 可那两人像是没听见一样，依旧沉默着，只是互相看了一眼，眼神里的东西让人猜不透。

　　 当时的小美，所有的心神都被手术室那两扇紧闭的门所吸引，根本无暇去思索他们为何不肯讲清楚。

　　 她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扇门，似乎这样就能穿透那扇门，看到里面的情形。心中默默祈祷，黎远山就能平安无事地从里面走出来。

　　 过了好一会儿，工行的工会主席走了过来。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自然的客气，对着小美和她的同事们说道：“我们几个打算下楼去吃点东西，你们要不要一起去？”

　　 小美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吃饭，她的胃里早已因为过度的紧张和焦虑而翻江倒海。她轻轻地摇了摇头，声音沙哑的说道：“我就在这儿等着，不饿。”

　　 副科长她们也纷纷摆手，异口同声地说道：“我们也不饿，就在这儿陪着吧。”

　　 工会主席见状，也不再强求，他微微点了点头，便带着那几个人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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