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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7章 要强的某人

  更深漏残,檐角的铁马在夜风中叮咚作响。

   我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,锦被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。

   烛台上的红泪堆了厚厚一层,偶尔爆出个灯花,将慕容卓当时失落的神情给印在了墙壁之上。

   ——那双手垂落的弧度,像极了折断的雁翎。

   窗外夜雨不知何时又密了起来,雨滴顺着瓦当滴落在石阶上,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我太阳穴上。

   "假如我不是云昭......"

   “那我又是谁?”

  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滋生,便如附骨之疽般啃噬着理智。

   天光尚未大亮,青灰色的晨雾透过雕花窗棂漫进屋子内,将鲛纱帐染成朦胧的烟蓝色。

   我盯着帐顶垂落的鎏金香球发呆,里头残存的安神香早已燃尽,只余下一缕枯涩的余味。

   身侧传来窸窣声响,尚柔半撑起身子,杏眼还蒙着层水雾。

   她中衣的系带松开了半边,露出锁骨处一抹淡红的痕迹——那是昨夜情动时我失控留下的。

   "陛下..."

   她带着浓重的睡意软声唤我,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我散落在枕上的一缕头发,"五更钟还没响呢……"

   “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啊?”

   话音未落,外间守夜的宫女们已经捧着鎏金铜盆鱼贯而入。

   为首的掌事的侍女脚步突然一顿,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发现案几上歪倒的酒壶边,赫然放着我昨夜从腰间解下来的龙凤玉佩。

   这玉佩先前给了萧燕燕,最后又被我取回,后来再次交予她,她又双还给了我……

   我心里烦闷的很,"都退下。"

   我对着门外准备伺候洗漱的侍女们怒喝一声,惊得尚柔彻底清醒过来。

   侍女们慌忙跪伏在地,铜盆里的玫瑰水晃出几滴,在青玉砖上洇开淡红的水痕。

   尚柔敏锐地察觉异样,冰凉的手指悄悄钻进我的掌心。

   她腕间戴着的那对翡翠镯子碰到我时"叮"地一响,让我想起昨日慕容卓失落的神情。

   "陛下!田大人带着姜家兄弟回来了!"

   屋子外突然传来姜令行急促的通报声,惊得尚柔手中的象牙梳"啪嗒"掉在地上。

   我猛地从妆台前站起,铜镜里映出自己骤然亮起的眼睛:"可是找着赈灾粮了?"

   "回陛下,田大人不仅找到了被私藏的官粮,还押回了昔阳县师爷的画押供词!"

   尚柔还未来得及为我系上玉带,我便已赤着脚冲向殿门。

   冰凉的青砖沁着晨露,激得脚底发麻。

   屋子外的石阶上沾着未干的雨水,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丹墀,远远就看见田文镜风尘仆仆的身影——他官服下摆沾满泥浆,官帽也是歪歪扭扭的,头发散乱……和从前的邋里邋遢并无两样。

   不过,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他不修边幅的外表了,因为他是为数不多,真正干实事的官员。

   "陛下!"

   田文镜重重跪下行礼,身后姜令行、姜令舟两兄弟押着个盖着油布的板车。

   晨风吹起油布一角,露出里头鼓鼓囊囊的麻袋,隐约还能看见"户部赈灾"的朱红官印。

   我直接掀开油布,金黄的粟米瀑布般从破口的麻袋倾泻而出,有几粒溅到我的赤足上。

   姜令舟突然红了眼眶:"在苟同别院的暗窖里...还掺了半数霉变的陈粮……"

   他声音哽咽着举起本账册,"这是他们克扣灾民的口粮账目!"

   田文镜的靴底还粘着干草屑,想必是连夜搜查了苟同在外的别院。

  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封血书:"昔阳县的师爷——吴庸受不住刑,招认了建宁王曾许诺他..."

  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,目光落在我身后。

   尚柔抱着我的锦靴追出来,身后侍女们慌慌张张捧着外袍。

   而更远处的回廊下,慕容卓不知何时已静静立在那儿,蒙着白翳的眼睛"望"着粟米堆,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。

   一粒粟米粘在我的脚背上,想起唐代诗人·李绅的《悯农》: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。四海无闲田,农夫犹饿死。

   此刻站直的腰,仿佛一下子便驼了下去。

   我缓缓弯腰,将那一粒粟米给捡了起来,放在手掌心,反反复复地摩挲着。

   当时他说:"陛下,这米粒是百姓本是百姓活下去的口粮。"

   而现在,这整整一车粮食,本该救活三万灾民的性命。

   慕容卓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孤绝。他扶着朱漆廊柱一步步挪下台阶,素白的中衣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肩胛处狰狞的旧伤轮廓。

   苏瑶提着裙摆小跑过去,绣鞋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差点绊倒。

   "大人当心——"

   她伸出的手还没碰到慕容卓的衣袖,就被猛地甩开。

   这一推力道极大,苏瑶踉跄着跌坐在雨洼里,泥水瞬间浸透了她月白色的百褶裙。

   发间朴素的木钗"咣当"坠地,在寂静的晨光中格外刺耳。

   "滚开。"

   慕容卓的声音比檐下未化的冰凌还冷。

   他空洞的眼睛望着虚空,指尖在颤抖中掐进掌心,"我不需要..."

   几个侍女慌慌张张想上前,却被他突然暴起的怒喝钉在原地:"别过来!"

   惊飞了檐角一群白鸽。

   羽翼扑棱声中,他竟扶着栏杆慢慢挺直了脊背,"我能看见。"

  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句:你能看见个球!

   蒙着白翳的眼睛连光都辨不清,这会儿倒装起明眼人来了!

   苏瑶还跌坐在泥水里,裙摆浸得透湿,纤细的手腕撑在地上,已经蹭破了皮。

   她眼圈泛红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的模样,看得我心头火起。

   可目光转到慕容卓身上——这家伙脸色苍白如纸,额角沁着冷汗,扶着栏杆的指节都绷得发青——又不得不压下怒气。

   "慕容卓!"

   我三两步冲上台阶,一把攥住他冰凉的手腕。

   他掌心全是黏腻的冷汗,触到的瞬间竟下意识要抽回。

   "陛下不必..."

   "闭嘴!"

   我直接拽着他的手按在我小臂上,力道大得把他拽得一个踉跄。

   他比我矮了三五公分,这一晃差点撞到我鼻梁,带着药苦味的呼吸拂过我耳际,"再逞强信不信朕把你扔进太液池喂鱼?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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