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愚踏出陵墓石门,晨光如金箔般洒落肩头,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。怀中黑玉泛着幽光,似有万千执念在暗处低语,每一道声音都如细针扎入耳膜,搅得他心神不宁。他握紧剑柄,掌心渗出冷汗,忽觉身后墓室传来异动——石壁上的符咒竟自行剥落,如枯叶凋零,簌簌作响。符咒碎片在空中凝成黑烟,如附骨之疽缠绕而来。黑袍人残存的执念竟未消尽,反而化作有形之魇,张牙舞爪地扑向他的后背。
“人心之劫,果然永无尽时。”丁愚喃喃自语,剑锋骤起青芒。他旋身斩向黑烟,剑气如龙,劈开晨雾,却未能将黑烟斩散分毫。黑烟竟分化出无数狰狞面孔,皆是世间受执念所困的众生之相:贪婪者双目赤红,嗔恨者獠牙毕露,痴愚者涕泪横流……他们嘶吼着扑向丁愚,如饿鬼索命。丁愚胸口闷痛,黑玉灼热如焚,仿佛要将他的血肉灼穿。恩师最后的传音如雷贯耳,在识海中反复回荡:“执剑者的路,始于自破心牢!”他闭目凝神,忆起恩师临终前以心血刻于剑柄的铭文——“心狱不破,剑道难成”。那铭文如今在晨光中微微泛红,似有暖流悄然涤荡心脉。
霎时,他松开紧握黑玉的手,任其坠入地缝。黑烟骤凝,化作镜面,映出他记忆深处最痛的执念:幼年时,父母被黑袍人所害,自己却因怯懦蜷缩在石柱后,连一声求救都未能发出……母亲临死前的眼神,如寒冰刺入骨髓,父亲最后的嘶吼,如利刃割裂魂魄。他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,被这场景扼住咽喉,恨自己的无能,恨自己的恐惧。
“原来,我也困于心牢。”丁愚长啸一声,剑指苍穹。青芒忽转赤色,如烈火焚天,将镜面中的执念影像尽数吞噬。执念黑烟惨叫着散去,化作飞灰,而剑柄铭文渐亮,似有金光流淌。他拾起黑玉,再观时已无幽光,唯余温润如玉,仿佛千万执念已被那一声长啸涤荡殆尽。
远处天际,忽现黑袍人影,携滔天魔气而来。那人影身披黑袍,面容隐于阴影之中,唯有双目如两点猩红,仿佛能吞噬万物生机。魔气所经之处,草木枯萎,山石崩裂,天地为之色变。丁愚却再无惧色,昂首踏前。晨风卷起他的衣袂,剑柄铭文灼灼生辉,映出他眼底决然:“今日,我以自破之心,斩世间执念!”话音未落,他足踏玄奥步法,如流星掠向黑袍人影,赤色剑气如蛟龙出海,直击那猩红双目。
黑袍人影桀桀冷笑,魔气凝结成爪,欲撕碎剑气。却在交锋刹那,丁愚剑锋忽转,竟引自身执念为刃——幼年怯懦之影、恨意之焰、悔恨之泪,皆化作无形之力,融入剑芒。魔气爪影如遇烈日,嘶嚎着消融。黑袍人影踉跄后退,黑袍被剑气撕裂,露出其下竟是一具由万千面孔拼凑的诡异躯体,每一张面孔都在扭曲嘶吼。
“原来,你不过是众生执念的傀儡罢了!”丁愚剑锋再起,直指傀儡心核。黑袍人影狂怒,魔气暴涨,化作漩涡欲吞噬一切。丁愚却闭目静心,剑柄铭文忽绽金光,护住周身。他悟得恩师真意:自破心牢者,方能以心为盾,以念为剑。金光与魔气相撞,天地震颤,晨光忽黯,又骤然亮起——黑袍人影的躯体寸寸崩解,如沙塔坍塌,最终散作虚无。
风止,光明。丁愚立于废墟之上,剑锋垂地,黑玉已归于平静。远处,恩师墓室方向传来一声悠长叹息,似欣慰,似诀别。他知晓,此劫虽破,而前路尚有万劫待渡。但此刻,他心中再无牢笼,唯有执剑者的道,始于足下。
丁愚足下轻点,残垣碎石簌簌而落,如褪去枷锁的尘埃。他循着叹息声的方向缓步前行,每一步皆踏在废墟裂隙之间,仿佛踏着某种古老的韵律。墓室石门虚掩,缝隙间透出幽蓝微光,似有星辰在其中流转。他推开石门,迎面而来的并非腐朽之气,却是一阵沁入骨髓的寒意——墓室中央,恩师遗体端坐如生,双目微阖,手中紧握一柄锈迹斑驳的古剑。剑身刻着“渡厄”二字,笔画间残留着未干的血痕。石壁之上,符文密布如蛛网,每一道裂痕都似承载着千年的哀鸣。丁愚凝视恩师面容,恍惚间忆起十载前拜师时,师父立于山巅,衣袂飘然如云,道:“剑非杀器,乃渡人之舟。”而今,舟已倾覆,渡者长眠,唯余剑鸣在空寂中回荡。
“愚儿……”一道沙哑却清晰的声音自虚空响起,丁愚心头一震,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。恩师遗体忽而化作万千光点消散,唯余那柄古剑悬浮空中,剑尖指向墓室深处暗壁。暗壁轰然裂开,露出一卷泛黄的竹简,其上字迹如龙蛇游走:“黑玉乃上古凶煞所化,镇之非终途,渡之方为道。万劫之门,已在东海之涯……”
丁愚伸手触向竹简,指尖刚触及纸面,竹简骤然迸发出刺目金光,无数画面如洪流涌入脑海:恩师孤身闯入魔窟,周身剑气化作金虹,劈开九重阴煞;黑玉咆哮着吞噬生灵,恩师以精血为引,将自身修为熔铸成封印;东海深处,九重雷劫撕裂苍穹,妖魔群聚嘶吼,其声如万千冤魂齐鸣……画面最后一帧,恩师面容憔悴,却仰天大笑:“此劫我渡,此道你承!”丁愚猛然惊醒,掌心已沁出冷汗,古剑“渡厄”铮然坠地,剑鸣如龙吟,震得墓室石壁簌簌震颤,几块巨石轰然崩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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